衛哲拿著鑰匙坐進車裏,剛要發動引擎,路易斯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接通電話,一臉煩躁:“幹嗎?”
路易斯激動得大喊:“老大,耿躍和何君竟然和好了!”
衛哲把電話拿遠了一些:“我知道,微博都刷屏了。”
“不愧是老大,我原本以為何君是真的要離婚了。”路易斯嘿嘿笑,“老大,你是怎麼說服他們倆的?你比那居委會大媽強多了啊。”
路易斯的崇拜之情沒能流露完畢,一臉不爽的衛哲已經掛斷了電話。
耿躍家小區門外,媒體比之前多出近乎一倍,個個如同偵察兵,但凡見到車輛出入,必然舉著長槍短炮窺探一番。
衛哲從車上走下來,長腿邁開,站在耿躍家門外。整棟房子和之前的黯淡明顯不同,明亮燈光從窗戶映出,隱約有音樂聲傳出。
音樂聲漸響,是Rihanna的“Take a bow”的旋律。
何君坐在大大的飄窗上,穿著一套深V黑裙,劇本攤在前麵,她嘴裏叼著記號筆,赤腳隨著節拍輕輕晃動。
素淨無妝的一張臉,因著愉悅,有一抹輕鬆的笑容。
衛哲抱臂站在玄關處,何君見到他,赤腳往下走:“你來了。”
衛哲問:“為什麼?不是鐵了心要離婚嗎?”
何君把劇本擱在飄窗上:“本來是鐵了心的,後來一覺睡醒,覺得你說的也對。畢竟夫妻一場不容易,誰沒有個犯錯的時候呢?再說,那可是九位數的損失,我可離不起。”
衛哲皺眉看著何君,無語地轉身往外走。
“我們打算下周一起去澳洲度假,到時候拍幾張同框照發一發,再低調一陣子,這事兒就算過去了。”耿躍從身後追上來,喜滋滋地低語,“我說,這次多虧了你幫我,咱倆兄弟一場,別的話我不多說了,你的酬勞明天一早打過來,Double!”
衛哲看著兩人,笑容晦澀,他擺了下手,轉身離開了耿躍的家。
醉酒熟睡的江達琳迷迷糊糊,朦朧記得有個帥氣的男人正在輕輕拍著自己的背。再醒來的時候,是被酒保搖醒的。
“小姐,我們打烊了,你還好嗎?”
江達琳醒來,懵懂的點了點頭,接過來酒保小心保管的包。她掏包要付錢,被酒保阻止:“你今晚的消費有人替你付過了,不用付了。”
江達琳困惑:“誰啊?”
“是我們家一個常客,不過我不知道名字。”
江達琳打了一個酒嗝,醉意朦朧,她也懶得想,最後還是把錢放在桌子上,搖搖晃晃離開了酒吧。
攔到一輛出租車,江達琳躺在車後排,惹得出租車司機從倒後鏡裏看她好幾眼:“姑娘,怎麼醉成這樣,你可千萬別吐車裏啊!”
江達琳使勁甩了甩頭:“我才不會吐呢,我好著呢。”
江達琳報了閨密邦尼的地址,出租車停下時,她拿出一百元遞給司機。過會兒,她醉眼朦朧地端詳著其中一張五十塊:“師傅,你這張五十是假的。”
出租車司機哭笑不得:“姑娘,那是十塊。”
江達琳下車後以S型的銷魂姿勢走進了弄堂,視線在一個個門牌號上經過,她醉醺醺地走在老式樓梯上,望著兩扇門,猶豫了一下,敲響了其中一扇門。
比她高出許多的半裸上身的男人同她麵對麵,兩人同時愣了。
尼克看著滿是醉態的江達琳:“你……是誰?”
“你……又是誰?邦尼呢?”
邦尼的臉出現在尼克身後,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嚇得尼克捂住了耳朵,下一秒,尼克就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撲過去抱住了江達琳。
“江達琳!Oh my God!你什麼時候從美國死回來的?你知不知道我想死你了!最近那新聞看得我都快急死了江達琳……”
江達琳趴在邦尼肩膀上:“邦尼,我好想你啊……”
邦尼打算深訴思念之情,這邊江達琳在嘟囔一句話後已經枕著她的肩膀睡過去。
“呃。”
邦尼和尼克對視一眼,一起把江達琳抬進了房間。躺在沙發上,江達琳迷迷糊糊半睜眼,依稀能聽到邦尼和尼克的對話。
“寶貝,你現在讓我走?我可是你男朋友。”
邦尼扯過一件薄毛毯,蓋在江達琳身上:“她是我閨密,親生的!再說我什麼時候同意你做我男朋友了,你別瞎說。”
尼克暴怒:“You are unbelievable!”
影影綽綽間,江達琳瞧見尼克穿上了衣服,甩門而去。
江達琳笑了兩聲,在沉沉睡去之前,突然想起什麼,想著一定要給閨密分享,她拉住邦尼:“對了,我剛才在酒吧碰到一個男人。”
“很帥。”
聶靈子心情療養中心門外,衛哲等在車邊,他帶著墨鏡,身形修長,長腿矚目,正扶著車門倚在車旁。
聶靈子遠遠開車而來,下車時沒好氣地說:“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否則就算你是我的VIP客戶,我也不是隨叫隨到的,你知不知道現在離我上班時間還有整整三個小時。”
衛哲關上車門,跟著聶靈子走上台階:“耿躍和何君和好了。”
聶靈子拿出鑰匙打開心理谘詢室的門:“昨晚就看到了,恭喜你,救了你的客戶。我還以為他們一定會離婚。”
“實不相瞞,我也以為他們會離婚。”
聶靈子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隨後推開了門。
房間依然安靜,有不知名的淡淡清香,讓人不自覺放鬆下來。衛哲依然躺在原處,他有些困惑:“我想了一晚上,還是沒有想通。何君不離婚的理由很充分,但不足夠,可能是我對人性的了解還不足夠?”
聶靈子倒來一杯茶:“你希望他們離婚嗎?”
衛哲搖了搖頭:“我不覺得他們應該離婚,但我希望他們離婚。”
聶靈子點了點頭:“有人想上岸,但你並不想攔著。但你是耿躍的公關,這個結果對耿躍有利,你應該高興才對。”
衛哲眼神迷茫:“是啊,我應該高興,可是,我明明給過何君上岸的機會的。我隻是想證明我是錯的。”
聶靈子不解:“為什麼?”
“我一直婚姻是很沒有意義的東西,結合與分手都取決於物質需求,而不是所謂的感情。”
衛哲苦笑道,不知是嘲諷自己還是嘲諷耿躍和何君過於堅固的婚姻:“可事實證明,我是對的。這可真是令人難過。”
聶靈子瞧見男人嘴角一抹似有若無的笑:“你不相信婚姻?”
衛哲起身往門外走,扶著門把回頭:“你會相信一家臨時開張,隨時會關門的小賣部嗎?”
“不過,我試圖去相信,但現在,不相信了。”
上海的另一處。
陽光傾灑,從窗外透進來,落在熟睡的江達琳臉上,她掙紮了一下,醒過來困惑地望著窗簾杆掉了一半岌岌可危的窗戶。
典型的上海老石庫門房子,有臨著弄堂的窗戶,屋子內中西合璧。中式宮燈的落地燈,窗下放著一個羅漢床,床上小茶幾上堆滿了對外漢語教材和紅酒。還有一本攤開來的波伏娃的《名士風流》。
江達琳恍然想起,昨晚坐上出租車時,自己報了邦尼家的地址。
披著白色睡衣的邦尼從衛生間走出來,睡衣樣式短,露出白皙的長腿。她拉扯著梳子上的長發,十分風情萬種。
邦尼脫下了睡衣,身材前凸後翹,她找出來一個裙子,從頭頂往身上套:“你總算是醒了,再不醒我就要出門上課了。”
江達琳清醒後就立刻坐起來:“我先和我媽打個電話。”
邦尼穿好衣服:“放心吧,我昨晚給她打過電話了,她打你手機你一直不接,嚇得她都快報警了。行了,起床吧,我帶你去吃東西,算你運氣好,我這周的課都在下午,還能多陪你一會兒!”
昨晚醉酒的衣服還在洗衣機裏,邦尼扔了一個裙子在床上,江達琳換上之後和她走在街道上,邊聊邊走去吃飯的地方。
江達琳想起來昨晚邦尼絕情地趕走了男朋友,感歎了一聲:“就算不是男朋友,你這樣把人趕走了也不太好吧。”
邦尼滿不在乎,笑江達琳不夠瀟灑:“有什麼不好,男人如鞋子,閨密如手足,鞋子再美,還能有我的腳重要嗎?”
雖然比喻不怎麼好,江達琳也還是笑了,她朝邦尼比心,邦尼也比心,最後兩人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像是完成了以前的閨密儀式。
江達琳隨後又歎氣,剛被強行推上總裁的位置,她相當鬱悶:“看到你是我這兩天唯一值得高興的時候了。”
邦尼看她一眼:“你也別太擔心了,我班上有個學生是律師,我還特意谘詢了他,他說主要問題都出在那個杜少鯤的身上,你爸爸很有可能是被騙了。所以,你爸一定沒事的。”
饒是被安慰了,江達琳也放鬆不起來,她低著頭歎氣。
邦尼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別歎氣了,我老家那兒可忌諱小孩歎氣,說把運氣都歎沒了!高興一點兒!Cheer up!咱們可是要當總裁的人了!”
江達琳輕輕揉了一下頭發:“我一天正經的班都沒上過,雖然專業對口,可真的要說到業務,我連紙上談兵的資格也沒有,哦對了,還有我們公司那幾個合夥人,你是沒看見……女的像女魔頭,男的像男妖怪。我真怕我進去不到三天,就能被他們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你就等著給我收屍吧。”
邦尼白她一眼:“不會的,你大小也是總裁,還是控股總裁,聽不懂怎麼了,再給我說一遍!不會業務怎麼了,會業務還用得著你們?你就應該強勢一點,看誰敢反駁你。”
江達琳認真想了一下:“你說的那是舊企業模式,我們DL是合夥人製,我爸一直說,老板就是最重要的那個合夥人,最大的客戶得在老板手裏,最多的利潤也得有老板創造,不然既不能服眾,也沒法做大。”
邦尼是不懂,不過她向來樂觀:“不管在什麼公司,當老板的最重要的是會用人,這些人擺不平,你這個總裁也坐不穩。但你樂觀一點想,你再困難也是去當老板,總比我們打工仔容易吧。”
江達琳垂頭喪氣:“你是沒有見到昨天他們逼我媽的樣子,特別可怕。”
“算了不說這些了,說些開心的。我明天要搬家了,搬去以前的老房子那裏住,全是激勵我自己了,就當一切從零開始。”
“這是準備頭懸梁錐刺股了?我仿佛看到未來雷厲風行的女總裁了。”
江達琳和邦尼笑著打鬧時,她的手機突然想起,電話裏,行政經理讓江達琳星期一一早去公司開會。
“這行政經理的語氣,完全沒把我當總裁看,我覺得,公司的其他人大概也是。誰會相信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能做總裁呢?”
邦尼拍了下她的肩膀:“你怕什麼,達琳傳播,那就是你的公司。鼓起勇氣。”
江達琳苦笑:“算了吧,他們估計正憋著勁兒琢磨怎麼欺負我呢。”
關於DL傳播新上任的總裁是毫無經驗的研究生江達琳這件事,確實如江達琳所猜想的一樣,在DL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一個大學生,來做DL傳播的總裁?
這幾天,大家都拿這件事當笑話一樣議論。
斯黛拉的白色轎車駛入車庫,剛下車,手上就被忽然冒出來的維權人士塞了一張傳單。傳單上醒目的大字,印著“達琳傳播江遠鵬金融欺詐,影響社會安寧”、“要求兌付,討還公道”。
她沒好氣地把傳單揉成一團,想了想,沒有扔掉。
站在空蕩蕩的大辦公室裏,斯黛拉雙手抱胸,表情複雜。身後舒晴踩著高跟鞋走進來:“江總有消息嗎?”
斯黛拉將手上皺巴巴的傳單拿出來給舒晴看:“江總還沒有消息。還有,你看,一下車就收到了這個。”
舒晴皺眉:“我們要趕緊想辦法阻止,要不然就真沒法幹了。”
兩人和隨後而來的杜威廉一起去往小會議室。會議室裏,江遠鵬的座位是空的。斯黛拉目光在座位上停留,過會兒習慣性地掏出黑框眼鏡戴上,舒晴坐姿靠前,顯得很認真,手上卻習慣性的轉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