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閃電再次劈過,樹林人影都被映得慘白,雷聲滾滾當中,似乎聽到有人叫了聲“小心”,沈亦驊邊上一個黑衣暗衛突然撲過來,隨即人軟軟滑倒在地。他背上紮了兩支冷箭,正中要害。
藍寧拉過沈亦驊的手,將他扯了過來,卻聽轟的一聲,方才腳下那裏又破出一個大坑,藍寧眼色幽深力貫長劍,往那坑中奮力一刺,隱隱聽到喑啞的慘呼聲之後,一小股血噴出地麵,在明暗的離光裏更顯詭譎。沈亦驊在一旁隻覺血腥衝天,心中撲通亂跳,見藍寧足下稍有些不穩,驚問:“你有沒受傷?”
藍寧望著那個大坑搖頭,用手拭去唇邊的血,又把長劍在袖口上抹幾下。
他們一行現在隻剩下四人,此時風雨已暫緩,耳邊已經可以聽到水聲嘩然,想來如沈嵐所說,已接近樹林邊緣。
前方探路的一個黑衣人腳下一軟,他反應甚快迅速退後,以為是像剛才一樣的地陷機關,猛抬頭卻看到一張四方竹籠當頭罩來,竹籠內紮滿利刃,他避無可避眼看要被活活釘住,幸而邊上同伴及時遞過一柄□□,險險將那竹籠挑開。
稍一耽擱,背後追兵又近了一步,他們不敢停留,冷箭暗器之間幾步飛縱,果然便到了樹林的盡頭。天邊已經有些光亮,眼前豁然開朗,他們心裏卻驀的一沉。
方才他們原來是順著一道斜崖下行,斜崖底被一條瀑布攔住,大雨剛過,瀑布下麵原本小小的溪流已被衝成一條大河,邊上可以著力的路徑石塊都被掩蓋,比平日裏不知道寬闊了多少倍,借著點天光能看清紅褐的泥漿翻滾洶湧,奔流而去。
沈亦驊隻覺藍寧的手慢慢握上來,微微地一緊,他盡力平靜道,“事已至此,沒有別的法子,隻有這裏一條路。”
沈亦驊也從未料到自己有一天會這麼狼狽,先是被人陷害,然後被俘被鞭打折磨,再是一路倉皇逃亡,連聿飛等人都還生死未卜。
但他也從未這麼安心過,藍寧一直握著他的手,十指交纏掌心緊貼,片刻都不曾分離。
甫一入水,沈亦驊就打了個寒戰,卻覺手中傳來溫暖的內力,助他屏息調氣。隻是他們武功再高,在自然麵前卻如螻蟻一般無力。
水流湍急,中間蘊含重重漩渦,一不小心就會被卷進去。兩人勉強漂到中遊,藍寧手上一勾,十指用力已摳住一節巨大樹根,沈亦驊在水裏沉浮幾下,鼻中嘴中都被泥沙堵塞,一時睜不開眼睛,藍寧忙引他靠近樹根,將他推起來一些。
兩人依托此處看對岸尚有數丈距離,這樹樁橫在一頭,不斷被水流推擠衝撞,又承受了兩人重量,隨時都有斷裂的危險。正思忖間,冷不防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正順水而來,藍寧閃避不及額頭上被砸中,頓時血流不止。他眼前一黑便昏厥過去,人慢慢下沉,握著沈亦驊的手也不自覺鬆開。
沈亦驊大驚,手上用力將他扯到自己懷中,不顧他滿頭滿臉都是混著血跡的泥水,扭頭便吻住他的嘴唇,將自己胸腔裏一點空氣度過去。
“藍寧……”
他呼喚了兩聲,藍寧便很快醒來,隻是全身冰涼嘴唇顫抖,竟說不出話。
沈亦驊心裏發緊,知道他藥效已過,撐到這個時候已是不易。
藍寧默默看了四周,餘下的那兩個黑衣暗衛也不知道被衝到哪裏,他忍住丹田劇痛慢慢調息片刻,凝聚最後一點力氣,用口型道:“殿下。”
沈亦驊看他眼神便明白他想說什麼,低聲道:“你要我一個人走?你以為我會舍得?”
藍寧閉了閉眼睛,“這地方,撐不住太久,一個人存些力氣,還是能堅持到岸上的。”
“殿下,你與我終究不同。”
沈亦驊真恨他這若無其事冷淡的樣子,湊近去親一下他的唇,“你真是塊石頭麼?”
看到藍寧微微錯愕的眼神,他歎道:“我其實還是有些恨你,你太固執太能忍耐,也相當的自以為是。這麼多年,你隻要肯鬆一點口,軟一點心,我們之間的隔閡,就不會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