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這次出行隻是微服,並不想大張旗鼓,所以沈亦驊隻帶了幾十個府中親兵,沿途假扮成南下的客商模樣。他們這一行人在杭州耽留了數日,趙綺霜的病總是纏綿不好,京裏已經催了兩次,戶部兵部都來了些函件,沈亦驊心知再耽擱不起,這時卻趕上汛期,江上船隻都停了。水路不通,便隻能走旱路。沈亦驊便決定先行一步,待入了京,再派人來接妻子回去。趙綺霜百般不願,卻也拗不過他的意思,也知他是為自己身體著想,無奈隻能答應了。臨別依依送行,讓他要小心。
但是這趟回程,還沒走到一半,就遇上了刺客。這些似乎隻是一些遊離零散的西越殺手,數量也不多,很快便被親兵剿滅。此後一段路,眾人都倍加小心,隻怕行跡一旦泄露,他們在明處敵人在暗處,防不勝防。宣王若出了差錯,隻怕京中就要大亂。
沈亦驊翻起車簾,看看四周荒涼貧瘠的原野,皺眉道:“這是到了哪裏?”
聿飛趕馬在前,這時稍稍慢了腳程,稟道:“快到順城地界了。屬下剛問了向導,前麵百裏有個小鎮,可去換些馬匹幹糧。”
沈亦驊“恩”的一聲,心中有些忐忑,抬頭看看天邊雲層濃厚,黑壓壓罩在頭頂。
“看來要變天了。”
聿飛點點頭,“這幾日實在平靜。”
沈亦驊沉吟一會兒,想起一事,問道:“聿飛,你從小在宮裏,可曾聽說過我有個皇弟。”他問話出口,突然後悔無比,補充道:“本王似乎聽到過這樣的傳言。”
聿飛倒並未留意到這些細微之處,思索道:“早前幾位妃子娘娘也曾有過小皇子,可惜都夭了,王爺應該記得有個八皇子,但是六歲那年就出了天花,沒救過來。王爺為何問起這個?”
沈亦驊道:“近日突然想起來罷了。”他素來心思縝密,自從那天聽乳娘不清不楚地提起一句,便一直記到現在。心中一縷疑雲繞來繞去,卻抓不到頭緒。心道:難不成我真有個弟弟,可為何從未聽其他人說過,母親她也從未告訴過我。他思來想去,外麵一陣風,突然打個寒噤。
轉瞬之間那天色已灰黑一片,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了下來。
過了少刻,聿飛等一行人身上都已濕透,道路很快變得泥濘,車馬前行頗為艱難。
領頭的向導過來詢問:“爺,這場雨下不長。這是荒原,咱們躲都沒處躲,可否先停一停,大家披了鬥篷在車旁邊靠靠,眼下看也看不清,馬也不好走啊。”
聿飛知他說的在理,與沈亦驊商量了,便吩咐眾人停下,將車馬趕在一處,把油布笠蓬都拿出來蓋上,靜等大雨過去。
雨勢不停,前方什麼都看不真切,隻有灰蒙蒙一片水幕,眾人擠在一處,身上都有些發冷,一邊打噴嚏一邊喃喃地咒罵這老天。但是聲音很低,很快便被嘩啦啦的雨聲掩蓋過去。
聿飛看著大雨,也有些迷蒙的倦意,但是那點微弱的破空之聲到來時,仍然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有刺客!”
一眾人幾乎是從地上彈跳起來,但很多當場就被流矢射中。護衛的親兵片刻便少了一半。
敵人是有備而來,流矢之後,十多名黑衣殺手蹂身竄入車馬中間,混戰之時將車轅一一砍斷。幾匹馬受了驚嚇左衝右突,竟將幾名親兵踩傷。。
聿飛見手下眾人慌亂已極,怒喝一聲揮劍砍下一個黑衣人的頭顱,躍上馬背厲聲道:“保護車馬,不得驚亂!”他一人氣勢勇悍,將場麵暫時鎮住。那些黑衣人相互看看,也喝道:“我們已埋伏多日,隻是要殺宣王一人,可留爾等一條生路。”
聿飛冷笑不言,手上一摁機括,幾隻袖箭一齊射出,當即便射中了喊話的那名黑衣人的眉心咽喉要害。
突然有人大喊一聲:“宣王在此!”聿飛大驚,回頭時見沈亦驊的馬車車篷大敞,一名殺手正揮劍與沈亦驊鬥在一處。沈亦驊左支右拙,情勢已經十分危急。
聿飛欲要上前解救,便被幾名殺手拚死纏住,一時竟然難以脫身。眼見沈亦驊長劍已被擊斷,那名殺手獰笑一聲,執劍刺了下去。
沈亦驊避之不及,隻勉強往右挪了一點,被一劍捅穿左肩,險些釘在車中。那殺手又驚又喜,待要抽劍再刺將他了結,怎奈那劍卡在肩胛裏一時難以拔出,這時他小腹卻一陣冰涼,低頭一看,一截劍尖從小腹透出來,森森發寒。
刺客斷氣的屍體被推開,後麵露出個黑衣蒙麵人,全身被雨淋得濕透,向沈亦驊伸出手道:“殿下。”語氣之間極為關切。
沈亦驊聽到那聲音心頭如遭重擊,捂住左肩劍創爬起身來,盯著那蒙麵人,一邊提聲道:“聿飛,本王沒有大礙。”
話音剛落,車前馬匹被人砍中,那馬大受驚嚇,原地跳了幾步,突然發瘋一般拖著車往遠處奔去。沈亦驊措手不及被慣力甩到車壁上,登時眼前一陣昏黑,迷迷糊糊聽車外聿飛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喊,隱約覺得有人撲上來護住了自己,隨後耳邊隻剩下一些哄哄雨聲,那些廝殺都漸漸離遠,頭一歪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