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孫大先生,宋子文的神經麵對失敗,並非那麼強大。
尤其是,他離開上海的時候,在大馬路上偷偷約會了盛家七小姐,並大言不慚的放出大話,他的理想就在廣州,不成功,絕對不回上海。有點和愛人山盟海誓的感覺,暗示:榮歸故裏之日,就是迎娶佳人之時。
可忽然間,他發現他在香港的時候,迫切的想要回到上海。
可到了上海,他怎麼辦?
說白了,他是一個現實主義者,麵對繞不過去的難堪他畏懼了。
就和在船上一樣,他甚至懶得搭理王學謙,並不是他對王學謙的友情走到了盡頭,而是覺得自己臉麵無存。
可吃飯和丟臉是兩回事,甭管要不要臉的人,都是要吃飯的。而宋子文絕對不希望因為他使性子,讓廚房單獨給他做飯,不經意的就落在人的眼睛裏。他隻是像裝成一塊石頭,不聲不響的回到上海療傷。
當然,陳布雷也不用擔心這家夥一整天靠在船舷的欄杆上,就有跳海的傾向。
就算是逼急了他,這家夥連殺雞也是不敢的,更不要說自殺了。
好在他上船不久之後,就從王學謙那裏得到了消息,二姐已經回到上海。
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在王學謙的船剛剛到長江口,通過電台就告知了家裏,而順便給宋家留了口訊。
中區碼頭,王學謙原本是準備派車送宋子文回家的,可在碼頭上,他看到了一個熟人,汪兆銘。
就站在一輛黑色的雪佛蘭汽車邊上,車裏應該還有人,不用多想,應該是孫大先生來了。宋子文猶豫了一下,船舷上就和王學謙告別,大步走了過去。
快到雪佛蘭汽車邊上,他還愣住了一下,汪兆銘熱情的跑了過來:“子文兄,虛驚一場,虛驚一場!”
按理說,一起來的,自然要一起走,可是坐在車後座的孫大先生在宋子文準備上車之前,問宋子文:“會開車嗎?”
宋子文點了點頭,孫大先生對司機說道:“你下車,自己回去,我讓子文送我回去。”
司機猶豫了一下,還是下車了。在這裏,他是不用擔心孫大先生的安全的。而宋子文上車之後,發動汽車,在海上他憋了好幾天,就像當麵質問孫大先生:“你們為什麼仿佛一點事都沒有?”
孫大先生愣了愣,失敗,不是經常的嗎?
從心底裏,他明白,這是因為逃命逃的多了,習慣了。
可麵對宋子文,孫大先生實在不想這樣打擊比他兒子還年輕一點的大舅子,就改口道:“革命道路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但有時候挫折也是難免的,總有千難萬難也不要放棄。因為放棄,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宋子文用力的握著方向盤,手上的青筋必現,他很像質問,大喊:“你就是這樣騙我爹的?”
可是話到嘴邊,他還是放棄了。甚至有些不忍,因為從後視鏡中他看到了孫大先生的樣子,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很多,最直觀的就是兩鬢已經斑白了,在廣州的時候,可都是黑的。這才幾天啊!就已經這幅樣子了?
可見,這次陳炯明的兵變對於孫大先生來說,也是一次巨大的挫折,隻是他習慣性的忽略了而已。
這一刻,宋子文也開始緊張起來,他倒不是為孫大先生。宋家對於孫大先生的感覺很奇怪,壓根都不認這個女婿,隻有大姐一個人自作多情,惹下了很多埋怨。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大姐的心思嗎?
可是,孫大先生的狀況讓宋子文不由對二姐的未來開始擔心起來,他畢竟已是一個老頭子了,還能撐得了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