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後有個老婦人的聲音問:“是不是青蓮回來了?”
畢青蓮答道:“誒!老祖宗,青蓮回來了。”
老婦人又問:“你剛才在跟誰講話呢?家裏來了客人了?”
她似乎還想說,別把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都招進來。
畢青蓮對衛道歉意笑笑,幾步急走進去:“老祖宗,來的是個小和尚,他吃了飯就走。”
“不留宿?”
“不留。”
“好好好,快給他吃,然後快點趕出去。”
“都聽老祖宗的。”
畢青蓮又低聲說了幾句話才罷。
她腳步極輕走出來,轉頭去了廚房,又一轉腳走了進來,端著一個小碗放在衛道桌前,略有些不好意思,反手在身前圍裙上擦了擦,低聲窘迫道:“隻有這些了。”
衛道一看,原來是一碗豆芽湯,笑道:“素植中三鮮之一正是豆芽,多謝施主,阿彌陀佛。”
畢青蓮紅著臉,笑了笑。
衛道喝了一碗湯,對她道謝,她隻擺著手催:“快走吧。快走吧。”
她一邊說話,還一邊轉頭去看窗外的天空,天色確實不早了。
衛道看了看天色,又看她這樣堅持強調讓自己快走,也不拖延,誰知走出屋子,天剛黑。
畢青蓮又嚇得臉色煞白,伸手要拉他回來。
衛道不明所以,她的臉色一下就變成青白,好像死去多時的僵屍般的麵目。
本來她的手都伸出來了,臉色一變青白,兩手的指甲也迅速變成長長的尖尖的,差一點要拉住衛道,衛道看她這樣,往後一退,她沒撈著人,有些氣極,似乎想跺腳,然而隻是一下蹦了起來,要出來的樣子。
衛道隻站在門外對她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貧僧先行一步,施主告辭。”
話音未落,人已經走遠了。
畢青蓮揮了揮手,身後屋內又傳出聲音:“青蓮!青蓮!”
還是老婦人的聲音,隻是這個時候,聽起來越發形容可怖。
那聲音古怪而刺耳,不像是老年人,更像是哪裏的老鼠在牆上亂叫亂抓。
衛道走得越發遠了,他也不回頭,並不是往村外走,他要是從村外走,要繞遠路,還不知道要怎麼走,也許外麵這個時候更不安全,不如留在這村子裏找個棲身之所,住一晚上就走。
或者,他從這村子出去,還能趕路,他的方向是沒有太大變化的,不然走來走去,來來回回,還不知道在路上浪費多少時間隻是在走彎路。
沒有哪個地方是絕對安全的,走過了的地方,自然也不會想要回頭。
他從廟裏走出來,總是要向反方向走的,不能越走越回去。
他要是走著走著回去了,那就有愧於師父在他臨走之前的千叮嚀萬囑咐了。
哪裏有回頭的路呢?
他這麼走,眼看就要到了村外了,誰知忽然刮來一陣妖風,平地將他卷起來,又是一陣風吹,他被這風不知舉起來在多高的地方,又不知去了多久,好不容易才落下來。
剛剛腳踏實地,他就被一群一擁而上的妖怪抓住了,推推攘攘往洞口裏帶進來。
之所以說是妖怪,並不是猜測,它們全都是人身獸首,看起來就知道不是人的外形。
不用遲疑,全是妖怪無疑了。
這群妖怪千奇百怪,大多是走獸,這山洞裏正等著坐在上首的妖怪卻是個雌雄莫辨的身形,非人非獸的頭顱,隻是看了衛道一眼,便皺眉問:“怎麼帶了個男的回來?我要的是男的嗎?你們不認識男女怎麼?!”
底下小妖都跪下來。
沒等說話,這妖怪頭領又揮了揮手說:“算了,壓住,關到後頭去。若有餓的,哪天吃了就是。”
衛道就被它們又往後推推攘攘,關到了所謂的後頭,黑乎乎一片,沒有燈,沒有火,沒有天光,隱約還能聽見隔壁有人在哭。
又有人在哭。
那人似乎是個女子,聲音溫柔沉默,纖細微弱。
聽外頭的妖怪還在說話。
“不知那女子究竟怎麼才願意和頭領結親,我們都等不及吃喜酒了,到時候,這男的也可拿來吃酒撕肉了。”
“我現在就餓了,少說些吧。”
那些妖怪就漸漸遠去了。
又有不多時則返回來的妖怪問:“大王讓我看看那女子還哭沒有!?”
“還在哭呢。也不知什麼時候停。”
“你勸幾句。等會大王要見她呢。”
“跟我們大王結親是多大的喜事兒啊!你怎麼這樣不識抬舉?大王願意對你好,這就是世上多少男人做不到的事了。更何況,你那如意郎君,隻怕早就逃離到他鄉去了。你還惦記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