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怪你太有看頭(2 / 3)

皇太女一向無畏而決斷,是個連地獄也敢跳的人。

鐵慈滑入黑暗中,眼睛適應了一會,才看出底下是個像溶洞一樣的巨大的空間,看那模樣,並不像是靠人力能成的。

蒼生塔外不遠就是滋陽最大的風波山,山體連綿,橫亙數縣,這裏應該還是屬於山體下的洞。

洞內已經沒人,散落著很多雜物,有不少的備用的僧袍,也有海右百姓日常服飾,牆邊的箱子裏堆著不少的幹糧和沒吃完的醃肉,和一些簡易的生活用品。

腳步聲空洞的回響,巨大的洞體裏道路錯綜複雜,三人走了一段便不再走,怕誤入山洞深處走不出來。

這種情況對於對方來說,應該也是一樣需要注意的點,鐵慈舉著火把細細看,凡是洞口沒有人經常來往的痕跡,便做了記號不進入。

這樣看過一圈,大概有七八個洞是可以進人的。其中兩個,有生火痕跡,還散落著舊鞋子什麼的,那就是假和尚們休息的地方了。暫時不需要去。

但是還有五六個洞,時間太緊,一個個看是不可能的。

鐵慈忽然在一處洞口停住,伸手觸及裏頭微微濕潤的風。

這是通的。

既然通,為什麼那些人不從這裏走?橫跨地底山間,出來的時候是山林,不是更安全嗎?

按說這說明這個洞不一定安全,但鐵慈看見洞口無數腳印,顯然這裏經常有人出入。

那些泥濘上有拖拽的痕跡。

她帶著兩女往裏走,越走越覺得洞中濕潤,熱氣騰騰漫出,將火折子的光芒染得朦朧。‘’這一幕有些熟悉。

像……溫泉。

想到方才那個葫蘆狀的洞口,以及此刻的熱氣,鐵慈基本可以肯定這是個難得的地下熱洞。

地下熱洞很難形成,需要收束狀的洞口,還需要洞中有溫泉。

鐵慈繼續往前走,霧氣越來越濃,已經看不見人影,她示意丹霜赤雪把手搭在對方肩上,以免在這洞中走散,這麼下令的時候,想起先前搭肩把人搭沒了的事故,心中好笑,想著總不會這一次也把人給搭沒了吧?

這麼想的時候,她忽然聽見了水聲。

不是普通流水聲,而是大片的水被巨力潑起的聲音,隱約還能聽見低沉的笑聲。

那笑聲隔著曲折的洞和濃白的霧聽來,斷斷續續,低低啞啞,像接觸不良的收音機,午夜裏忽然哧哧啦啦地發聲。

人沒少,還多了!

多了依舊是恐怖片!

前方是一個拐角,忽然嘩啦一聲,一大片水霧潑出,水晶門簾般拍過來。

鐵慈縱身而起,呼地一聲穿過水霧,人還在半空,腰上那支毛筆忽然飛起,在半空中兩端彈開,便成了一柄圓身極細又像三棱刺又像細劍的武器,鐵慈一抬臂抓住,手指一轉霍霍兩聲,寒光如水潑開。

下一瞬一條黑色巨影無聲滑到她頭頂,鋼爪鐵鉤,當頭抓下!

鐵慈手中鋼刺一橫,正正塞入那鐵鉤當中,一聲尖鳴,那東西將她帶得飛起。

飛起那一霎,又是嘩然水響,濛濛水汽中,有人霍然站起。

鐵慈此時正被那黑影帶著越過水霧,一低頭。

就看見一個裸男。

鐵慈:“……”

霧氣遮了那人的臉,她的眸光正正撞上對方小麥色的因不斷滾落水珠而顯得晶亮的肌膚,修長筆直的脖頸,分外平直而顯得肌骨勻稱的肩,胸前堅實飽滿仿佛每一寸都暗蘊力度的肌肉,勁瘦而線條流暢的腰……

那人立在水中,顯然也是懵了,目光隨著鐵慈的目光往下,忽然驚醒,猛地彎腰一捂。

鐵慈:“……”

不能怪我,怪你太有看頭。

頭頂上怪唳一聲,在這山洞中傳如滾雷,顯然頭上那位也因為這位的厚臉皮而出離憤怒,又為自己抓不斷爪子裏那個硬物而沮喪,帶著鐵慈轉了一圈,猛地鬆爪。

鐵慈砰地一聲落水,正好跌在那裸男身前,濺起水波一大片,那人原本已經將下半身埋入水中,結果水被鐵慈砸出一個漩渦,頓時他又走光了……

那人嗷地一聲嚎叫,伸手也如爪一般,狠狠向鐵慈抓來。

鐵慈手中鐵筆一橫,架住對方惡狠狠的爪子,笑道:“丹野!”

丹野的手一頓,此時霧氣才被海東青翅膀散開,他看清了鐵慈的臉,更惱怒了。

“你竟追到這裏偷看我洗澡!”

“你的臉呢!”

他伸手就去摸他的武器,摸了個空才想起洗澡脫光了,哪還有武器。

鐵慈趁這空隙已經退開半丈,笑道:“堂堂小狼王,竟被人看了洗澡,你的臉呢?”

丹野盯著她,眼神陰惻惻的。

遇上這女人,總沒好事。

被誣賴是凶手,居然還進了大牢,好容易看見她也被拽進來了,結果牢還塌了。

牢塌了他出來時,將那些阻攔的差役殺了好幾個,便和墨野飛走了。墨野喜歡呆在山野,喜歡鑽山洞,之前找到鐵慈之前,他就住在那半山上一個洞裏,那洞十分曲折幽深,他探索中發現洞中深處有溫泉,今日回來了,因為坍方一身灰土,便進溫泉洗一洗,誰知道這也能遇上這女人!

他盯著鐵慈,看她雖然說笑自如,眼神卻在霧中飄。

丹野忽然笑了。

他猛地站起身來。

鐵慈立即閉了眼。

丹野一聲不出所料的冷笑,嘩啦一聲出了水,半空中腳尖一挑,放在石頭上的衣袍呼地飛起,丹野張開雙臂,下一瞬衣袍悠悠罩落,長臂伸入那一瞬間,他另一隻腳已經將溫泉邊的石頭接連挑起三塊,霍霍霍三聲,勁風如雷,分襲鐵慈丹霜赤雪。

海東青長唳一聲,貼地飛過。

等鐵慈拍開石塊,就看見濃濃霧氣裏衣袍一角,伴隨光裸的大長腿一閃不見。

看似瀟灑實則倉皇。

褲子都沒來得及穿。

鐵慈嘿嘿笑了一聲,一邊想大漠裏長成的男兒雖然糙了點,但身材挺有料。

她也站起時,站起瞬間卻覺得胸前忽然一痛,如被閃電忽然貫穿,但那感覺瞬間消失不見,她也沒在意。

轉臉對丹野消失的方向一看,隱約一條人影閃過,但她過去看時,卻隻看見濕潤的牆壁。

這洞中也應該另有通道。

但她並不打算嚐試,看清這洞中就是幾個溫泉,並無它物,有一處岔道往上,但是十分狹窄很難通過,有溫泉的地方狹窄,也不適合做什麼,便退了出去。

換了個方向,遠遠看見有個洞口的腳印微微閃光,鐵慈蹲下身才發覺,那是細細的冰屑。

她精神一振,往裏走,感覺走了頗遠的距離,越走越冷,火折子飄搖的黃光之上漸漸升起淡淡的霧氣,四麵洞壁微光明暗,在火光映照下便如星星滿壁,灼灼閃爍。

忽然轉過一個彎,眼前霍然開朗,大片大片的霜白色的鍾乳石從頭頂高高低低垂掛,似倒置的雪中石林,尖端凝著晶瑩的冰珠,在火光下五色閃爍。石壁上一層層凝著魚鱗般的淺霜薄冰,仿若曾經被雪浪從頭到腳卷過。

這是一個冰洞。

鐵慈嘖嘖稱奇。

這地方真是得天獨厚,方才一個溫泉洞,這裏一個冰洞,這山脈之底,是要集齊春夏秋冬嗎?

熱洞裏熱得滿身汗,這裏卻冰寒徹骨,忽熱忽冷,鐵慈都禁不住激靈靈打個寒戰,胸間上次衝開的穴道那裏,又是一陣奇怪的閃電般貫穿感,隨即消失。

但和之前幾次不同,那處關竅,此刻隱約有了通暢感。

她也顧不上這些,因為她終於看到了想要看到的。

前方一個巨大的方形冰池,晶瑩剔透,像一座方方正正房子,房子上無數個洞,大部分洞都扁扁細細長長,最寬的有巴掌寬,最窄的不過兩指寬。偶爾也有一些異形的,比如外寬裏窄的不規則方形,圓形長洞,還有三個尖形洞口連著的。

在冰池旁邊還有冰梯。有踩踏的痕跡。

冰池和冰梯顯然是有人根據這洞的特質製造的,在這裏麵用冰造東西很方便。所以連地麵都全是冰,鋪得平平整整,還有備用的雪橇和釘鞋,看來裏麵的人要麼用雪橇要麼用釘鞋行走,不然很容易滑倒。

鐵慈看到了,就打算退出了,忽然砰地一聲,仿佛有人摔倒,然後便是風聲疾響。

鐵慈一抬頭。

瞠目結舌。

前方冰道微微傾斜,是個下坡,此刻一片晶光雪亮之中,有人飛一般滑來,罩在身上的大紅衣袍向後飛卷,屁股下摩擦得哧哧有聲,不斷濺起雪沫冰晶,而兩條大長腿無處安放高高舉起……

整個冰洞裏都是他惱羞成怒的吼聲:“滾開——”

眼看那家夥就要炮彈般撞在自己身上,鐵慈雙腿張開,騰空跳起,一個漂亮如體操的動作。

下一瞬哧溜一聲,丹野從她張開的雙腿下滑過,溜起一串冰花。

這姿勢著實要命,丹野的吼聲已經劈了:“你這是什麼姿勢!”

鐵慈落地,臉不紅氣不喘,風度翩翩躬身:“開合跳橫飛燕,謝謝。”

丹野拔刀。

嚓一聲,彎刀入冰,厚厚的冰層上冰屑亂飛如白色煙花散,嗤地一聲犁出一條長長深溝,往前延伸了足足半丈才停住。

身體剛停,丹野便跳起,嘿地一聲拔刀轉身,刀身卷著無數冰屑雪花劈下,用力太猛,空氣似有爆裂之聲,地麵冰層碎裂,半空裏似落了一場狂雪卷梨花。

“哧溜”一聲,一座雪橇卻準而又準地從那刀風縫隙間溜了過去,雪橇三個人,最前麵的鐵慈衝丹野揮揮手,眼眸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