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請你一定好好活著(1 / 3)

丹野震驚,“蕭家家眷,不是因為大逆之罪株連九族,被秘密誅殺了嗎?”

最起碼整個盛都都是這麼認為的。

鐵慈平淡地道:“有人不想她們死,我欠著情,便得成全。”

頓了頓,她又道:“不過有時候,死比活著容易多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看著院內蕭老太君哭罵哀求,看著一群士兵忽然衝進門,說發現了她們是逃走的大逆罪人,陛下大怒,著令立即流放瓊南,現在就得走。

然後那群衣衫淩亂的婦人小姐們驚恐地被從地上拉起,被胡亂披上麻衣,帶上鐐銬,螞蚱一樣鎖成一串,從後門帶出去,這就“踏上茫茫流放之途”。

鐵慈緩緩道:“她們會在艱苦無比的行路之中,找到機會逃走,但依舊因為缺乏生活經驗,再次落入風塵,然後再次被當地官府發現,又被抓住流放,再次逃走,再被發現……周而複始。”

丹野慢慢轉頭看著她。

即使自認為早已心如鐵石,此刻他心間也不禁泛起濃濃寒意。

給人希望,再讓人絕望,再給希望,再絕望,將一個人的一生,都牢牢控製在手中,讓她不能死,也不能像個人一樣活,苦難循環,永無解脫。

這是何等悲慘的人生。

這是何等可怕的報複!

盛都事變中一些細節,以他的身份,也知道了個大概,因此他道:“因為蕭問柳?”

鐵慈泛起一絲森然的笑意,“問柳用死來替她的這些好親人們掩飾,她的心願,我不能不顧。但是她和我的仇,也不能不報。”

反正,蕭家女眷,不會被殺,不會被流放,不會打入教坊司,她們會活著,會正常壽終。

但這壽長壽短,生活質量如何,是不是想這樣活,她一個受害者,還要替仇人考慮這個嗎?

別說什麼女眷無辜,父皇何嚐不無辜?

既然享受了蕭家帶來的榮華富貴滔天權勢,那麼自然該一起承擔罪孽和懲罰。

鐐銬之聲和嗚咽之聲都遠去,鐵慈道:“走吧。”

簾子垂落,馬車轉身,一直恭謹地站在門邊的老鴇和小廝躬身相送。

她們隻知道有貴人指令她們這麼做,卻不知道緣由,也不敢問。

貴人今日親自來查看,那就打開門讓她看。

也不知道是哪位敢這麼頂風作案,皇帝陛下做太女的時候就下過旨意,不允許逼良為娼,違者重罰呢。

……

馬車向西而行,這回在一座樓前停下,樓體殘敗,處處焦痕,樓前冷落,已無人蹤。

丹野看牌匾,“凝芳閣”。

馬車旁有人走過,一人道:“又是一個慕名而來撲空的。”

另一人道:“當初最熱鬧的凝芳閣,也不知道遭了什麼,一夜之間就敗落了。聽說有一天晚上走了水,死了好多人。”

當先那人道:“晦氣地方,快走快走。”

丹野依舊不知道這破樓有什麼好看的,鐵慈卻已經命令馬車向前。

轆轆車聲裏,她道:“我剛回京時,聽說過凝芳閣,是從我母妃口中聽說的。她說那裏胭脂最好,後來我知道這裏是盛都這幾年最紅火的銷金窟……可惜我當時沒能多想想,母妃一個深宮妃子,是怎麼知道凝芳閣的。”

丹野道:“這裏是那些人的秘密基地?”

鐵慈道:“探聽消息,互通有無,藏匿人手,製造毒素的大本營……當我反應過來,第一時間派人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先帝到底怎麼死的,現在是皇家秘辛,在天下百姓的心目中,皇帝是被遼東世子暗殺身亡,這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多少慈心傳書迷崩潰痛哭,又有多少慈心傳七八九卷被拋入火中,但也依舊有一些妙辭社的鐵杆成員,堅持此事還有隱情,卻又拿不出證據來,隻能說慈心傳裏寫得如此情深意重,如何就能這般慘痛地背叛?

這理由蒼白無力,免不了被人笑,於是每日盛都都有閨秀被氣哭。

丹野當然知道內情,這內情讓人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靜妃最後的封號是恭儀孝靜貴太妃,甚至都沒封皇太後,這非常不可思議,換成他朝禮部能死諫,但這一回,連最恪守禮教規矩的大臣,都未置一言。

丹野隻能手指爬啊爬,往鐵慈的方向爬,想要攀上她的肩,拍拍她的背。

換成以前,這動作說做就做,但現在,隻要他看見鐵慈的眼睛,就會不由自主心中一凜,那些忽然的衝動,奔湧的熱血,都仿佛瞬間冷了。

他的手指還沒爬到鐵慈身側,馬車忽然又停了,砰地一聲似乎什麼東西砸到馬車上,以至於車夫緊急停車,鐵慈向後一仰,丹野急忙伸手摟住她的腰,卻見鐵慈已經飛快掀簾,丹野隻得訕訕放下手。

簾子掀開,對麵是一座酒樓,此時卻亂得不堪,滿地扔了酒菜雜物,這邊馬車剛停下,那邊一張板凳就穿門而出,轟然砸在酒樓門前地上,險些砸到了趕車的夏侯淳的腳。

圍觀的人很多,裏頭怒罵的聲音傳來。

“什麼盛都名酒樓!整日裏以次充好賣爛肉臭蝦的惡心玩意!以為這盛都當真沒有王法了嗎!”

摔砸之聲不斷,一群大漢神色冷厲走出來,將圍觀的人攔住不讓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