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起的小刀帶出一抹血線,撲啦啦灑在雪白絲絹屏風上。
鐵儼連臉都不抹一把,揮舞著小刀便又撲了過來。
慕容翊側身避過,抓住他的手,一個巧勁,將他拋向殿角。
與此同時,他一腳踢飛了絲絹屏風,屏風砸向禦座扇屏,嘩啦巨響,將禦座砸塌了半邊。
慕容翊一個踉蹌,抓住了身側一個銅鶴,抬手一掄。
銅鶴攜著沉重的風聲,閃電般繞殿一周,所經之處,桌椅翻倒,帳幔碎裂,所有器具都破碎。
殿內瞬間一片狼藉,失去了所有家具,一覽無餘。
狼藉到他終於確認,並沒有人藏在殿內角落作祟。
慕容翊閉上眼,一個踉蹌。
對麵,鐵儼狂喊一聲,又撲了過來。
這一刻他熱氣蒸騰,眼神灼亮,牙齒雪白,滿臉血紅,脖頸之上忽然出現一片一片的菜花形狀的疣狀物,望去簡直不似人。
慕容翊忽然急退。
眨眼之間,砰然巨響,他後背狠狠撞上牆壁。
兩處傷口同時崩裂,鮮血狂噴,射入腹中的刀生生被震出,彈落在地。
於此同時堅硬的殿牆悶聲碎裂。
慕容翊的手鬼魅般穿過碎裂倒塌的牆壁煙塵碎磚,猛地掐住了還沒來得及撤走的那隻手。
誰也沒想到他在這時候還能有這般精準的判斷和凶悍的出手。
風雪仿佛都在此刻停滯。
一洞之隔,一聲慘叫。
慕容翊猛地用力,要將這個躲在殿外作祟的惡鬼給揪進殿來。
卻在此時腦中一昏,劇痛從心間炸開,眼前一黑,手一鬆。
牆外的人立即掙紮踉蹌逃出。
慕容翊一抬頭,看見鐵儼再次撲了過來,舉著刀,發著喊,臉上的血流到了他齒間,望去如噬人的惡魔。
慕容翊:“醒來!”
這一聲用盡了最後的全部力氣,宛如炸雷。
便是聾子都能被喚醒。
鐵儼卻無動於衷,眼神筆直而狂亂,滿滿恨惡。
慕容翊閉了閉眼。
這一吼,那一撞,他已經喪失了全部力氣。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手抬起,似乎要伸進懷中,拿什麼東西。
卻最終轉了方向向下。
狠狠插進了自己肋下的傷口。
鮮血狂流,體內的那些難當的麻癢酥軟,卻像隨著鮮血流出了一些。
借著這令人清醒又無比苦痛的傷害,他抬頭,一手接住了鐵儼的刀,指尖叩在鐵儼腕脈上,鐵儼手一軟,刀落入慕容翊掌中。
慕容翊身形一轉接住他,另一隻手臂的肘尖,已經撞在了鐵儼的後頸。
無法喊醒鐵儼,隻能先將他弄暈,再解決殿外的人。
他肘尖撞下去的時候,砸到了鐵儼後頸的皰疣。
血漿迸出,沾濕了他的衣袖。
鐵儼落入他懷中,慕容翊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要倒。
他腦中轟轟作響,眼前一片昏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清,隻感覺漫天的雪花冰涼透體,塞進了他的心窩裏。
這一刻他忽然聽見懷中,鐵儼嘶聲道:“原來你果然是有意接近她,你先接近她,得到她,再殺了她……我……我死也不能讓你——”
慕容翊腦中轟然一響。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方麵覺得自己在下墜,不斷下墜,像在落入無底的深淵;一方麵又感覺到了有人撞出,有人撲來,自己似乎在躲避,也似乎有還手,掙紮聲、翻騰聲,廝打聲,喘息聲、怒罵聲……都化為無數轟然雷霆,不斷來回響徹他的腦中,令他頭痛欲裂,渾身灼燒……直到他在一片紛亂中,忽然聽見哧地一聲輕響。
如此熟悉又輕微,輕得在這無數巨響中很難捕捉得到。
他卻如遭雷擊,明明還沒想明白這是什麼聲音,卻下意識地顫抖起來。
渾身顫抖,連牙關都在格格打戰,那是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戰栗,那是刹那明白內心最恐懼的事情已經發生而自己無力挽回的沒頂的絕望。
那絕望如潮水將他淹沒,難熬的痛苦和昏亂卻在刹那間慢慢褪去,他忽然有了睜眼的力氣。
他並沒有停留地睜開眼。
發現自己躺在殿內地上,滿地都是斑斑鮮血,四周一片狼藉,比自己搞出來的混亂還要亂上幾倍,一看就是經過了瘋狂的廝打導致的情形,而自己身邊不遠處……躺著鐵儼。
慕容翊慢慢偏過頭。
一瞬間。
如墮冰窟。
身邊的人,呼吸全無。
心口,插著那把用來傷他,也被他搶走的小刀。
慕容翊閉了閉眼,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
掙紮著爬起身,伸手去拔那刀。
卻在此時,砰一聲巨響,殿門被撞開。
慕容翊渾身一抽搐。
他僵硬著背,緩緩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