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三,中州城。飛雲莊內裏裏外外擠滿了人,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服飾各異,大多都隻是一副好事的神態,可能他們大都也隻是來看熱鬧罷了!楊開、段逸昆、葉凡、公孫羽四人圍坐大廳中央。楊開當然沒有逃,無論誰在他今天這樣的位置都已沒有選擇的餘地,就算是死也得留下來。大廳裏一直保持著沉默,他們四人誰也沒有開口,其他人則根本沒有資格開口,氣氛好不壓抑。過得半晌,公孫羽才當先道:“那一十二字,想必你也知道了罷?”這一十二字早已哄傳武林,楊開當然不可能不知道,但他還是問了出來。本來大家皆以為隻要有誰一開口,那麼情勢必將急劇升溫,但公孫羽一句話過後,廳裏的氣氛卻似乎反而輕鬆了下來。楊開微微點點頭笑道:“嗯,聽說過了。”神色自若,仿佛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小事。公孫羽先是一怔,繼而笑道:“好!非常好!”葉凡沉著臉冷道:“那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楊開苦笑一聲道:“我想也沒有了……”頓了一下又續道“難得今日有幸能聚在一起,豈能無酒助興!”說著便吩咐下人擺上了早已準備好的豐盛酒席。公孫羽三人也未料到如此,對望一眼後齊笑道:“好,好極了!”段逸昆舉起杯中酒一飲而盡,高唱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唱完之後站起身來正色對楊開道:“不管結局如何,但至少現在我們總還算是朋友。來,幹了這杯!”說著又舉起了已經添滿了的酒杯。楊開慚顏站了起來,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有跟著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葉凡和公孫羽對望一眼也站了起來,公孫羽搶先道:“我二人素不飲酒,但今日卻隻有為你破一次例了,來——”說著舉杯不等楊開便一飲而盡。楊開無言飲盡待三人坐定後才又道:“楊開區區賤命,卻勞動三位大駕,實在過意不去,隻是……隻是小女而今尚自年幼,日後還望三位多多看顧。”公孫羽三人聞言齊道:“這個自然,你就放心吧。”楊開聽罷深深拜道:“多謝!”沉默片刻之後,楊開才似下定決心道:“不過……今日我卻不能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段逸昆三人齊齊色變,怒道:“你——”他們已發覺了不對,他們的真氣已提不起來,那酒裏竟已下了無色無味的藥。堂堂“中州神劍”楊開竟也會在酒裏下藥?段逸昆三人絕不肯相信,但事實卻由不得他們不相信。未等段逸昆三人再開口,楊開已然歉聲道:“得罪了,日後楊某人定當以死謝罪!”說著又深深拜了一拜。公孫羽三人卻都扭過了頭,齊“哼”了一聲,誰也不再去看楊開一眼,仿佛從此已恩斷義絕。廳裏在場眾人卻都還被蒙在鼓裏,正思量著楊開剛才的那幾句奇怪的話。今日幾已是他的死期,卻為何還說日後以死相謝,難道他有把握勝過眼前那三人?忽又聽得楊開道:“隻希望三位能遵守承諾,多多看顧小女。”待段逸昆三人又一聲冷哼過後,眾人這才發現楊開已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當中,就仿佛楊開從未就在這裏出現過。楊開以劍法冠絕天下而名,沒想到他的輕身功夫竟也如此了得。若不是眾人此時還在楊開的“飛雲”莊內,而且一切偏又如此的真實,恐怕大家都要以為那隻不過是一場幻覺罷了。自此,楊開一案成了一段武林中公開的迷案,沒有人知道其中的真相。當然了,各種關於楊開的謠言也就此而生,有的說楊開早已投靠了魔教,被公孫羽三人拿到了得證據;也有的說楊開其實狼子野心,暗地裏不知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還有少數人認為楊開如此必定有他自己的難言之處。總之是各種傳說舉不勝數、言之難盡。段逸昆三人對望一眼均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了疑惑,齊搖了搖頭,卻都沒有再言語。就在這時,楊曉櫻手裏拿著個漢白玉瓶子從後廳走了進來,含淚對段逸昆三人道:“這是家父留給三位的解藥。”說著把漢白玉瓶子遞了上去。圍觀眾人嘩然,到現在才知道楊開竟在酒裏下了藥,紛紛對楊開的這種做法表示鄙夷。待三人服下解藥,楊曉櫻才又梗咽道:“家父還讓我千萬要求得三位的原諒。”說著已拜了下去,但她語氣冰冷、挑釁,任誰也聽得出是言不由衷。似乎她已經認定就是眼前這三人逼走了她相依為命的父親,但礙於父親的吩咐才不得不如此說出來。楊曉櫻說到父親被逼走時,眼眶已紅了起來,淚說忍不住的在眼眶裏打轉,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隨塵心下不忍,於是轉而問道:“那你怎會被那些人追殺,他們說的那塊玉又是什麼東西?”楊曉櫻調整了一下情緒道:“嗯,那三個牛鼻子逼走了爹爹,我當然心裏是惱他們的,眼見到他們就會生氣,於是就偷偷跑了出來,後來就被那些人盯上了。”停了一下從懷裏摸出一塊拳頭大小的墨玉環佩來遞給隨塵才續道“這就是他們說的那塊玉,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隨塵接過墨玉環佩,借著火光見上麵密密麻麻地刻滿了圖案,卻也不知到底為何物,於是又問道:“這玉你從哪裏來的?”楊曉櫻頓了頓道:“是爹爹之前給我的,他讓我好好保管,絕不能落入外人之手,可我卻一時意氣用事偷偷跑了出來,如果被他們得到這塊玉的話,我……我……”卻再也說不下去了。隨塵聽楊曉櫻言語,見她不把自己當外人,便把墨玉遞了過去笑道:“那你就不怕我是跟他們一夥的?”楊曉櫻接過,被隨塵的笑聲所染,也轉而笑道:“今天你已救了我兩次了,我相信你絕不會是跟他們一夥的。況且,如果你真想要的話,你也不用等到現在了。”說著衝隨塵狡黠的笑了笑。隨塵心裏湧出一陣暖意,半晌才道:“對了,那你爹爹把這玉給你時有沒有交代什麼,或許從這上麵可以找到些許線索。”楊曉櫻眼前一亮道:“對了,這些天來突遭大變,我差點都忘了,爹爹曾說過,要我待事情平息下來,找機會去穆雪山留雲峰找一個叫慕容清影的人,爹爹還說要我一定要親自把這玉交到那人手上。”隨塵想了想道:“那明天我們就出發去找那個人罷!”楊曉櫻大喜,道:“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隨塵也笑道:“反正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和你一起也好有個照應。”頓了一下又道:“嗯,很晚了,你一定也累了罷,現在就好好休息,明天就出發。”楊曉櫻頗為感動地看向了隨塵,半晌才道:“謝謝你,你真好。嗯,好了,晚安了!”說完接過隨塵遞過來的馬鞍,靠在上麵閉上了眼睛。這幾天她真的累壞了,才考上馬鞍不久就睡著了。她的嘴角還噙著一絲笑意,似乎有什麼甜蜜的事闖進了她的夢境,看樣子她已有多時未好好地休息過了。隨塵看她安睡的樣子,心裏突然湧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整日來的疲憊一掃而光。楊曉櫻在隨塵對策身上得到了安全感,才得以放鬆連日來緊張的神經,所以才能安然入睡。殊不知,她也讓隨塵有了一種被需要的感覺,而這足以讓一個男人滿足。這本就是人類最原始的感情。在暖暖的火光旁,隨塵也漸漸地進入了夢鄉。夢裏應該也會有甜蜜罷,他的表情看上去是那樣的幸福。感情這東西原本就是最神秘的,它有時粗野,有時細膩,有時如洪水暴發,有時也會讓人無法捉摸,正因為有了這感情,人生豈非也才多了些許樂趣。可以想象,假如感情被冰凍,那人生該是怎樣的無聊、枯燥以及乏味。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人生本就是一場悲劇,正因為有了感情,人生也才有了閃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