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官差一聽是官夫人與皇商家,態度頓時恭敬起來,走近荀真上下打量,毫不起眼,遂伸手欲抓荀真,“小姑娘,走吧,別讓爺動手抓你。”
荀真就坐在那兒,眼眉輕挑,“我就不走了,官爺要如何?”
“以民辱官可是重罪。”另外一名官差喝道。
荀真微抬頭看著那名官差,“你哪隻耳朵聽到我是民?”遂從袖子裏把一塊令牌拋給掌櫃的,“掌櫃的不陌生吧?”
掌櫃的忙撿起來一看,是內侍省梁公公的令牌,他每年供應給宮廷尚工局的繡線都是由梁公公出麵主理的,遂兩眼震驚地看向荀真,失聲道:“你是宮裏的人?”
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心眼真多?由頭到尾沒說過是宮裏的人,不然他怎麼會任由三夫人把事情鬧大?
秋玉蝶等幾名趾高氣揚的貴夫人也不可置信地看著荀真。
“你不是許家的下人?”那名報官的官夫人驚訝道。
“許家還請不起我當下人,我都說你們狗眼看人低了,你們還不信?”荀真冷聲嘲諷道,“宮裏每年的繡線不是你們皇商家供應的嗎?這次我讓梁公公讓我親自來選繡線,沒想到你們皇商家居然不想做宮裏的生意?那早說,我向我們尚工大人請示,另選一家供應不難,況且這次的繡線是太子殿下及冠禮服所用,我倒可趁機向殿下‘美言’幾句,魏夫人盡可以不賣貨給我。”
她臉上的嘲意越來越濃,況且早已說過這金線她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斜眼看向官差,“不知官爺現在還要不要抓我到衙門裏問話?”
幾名官差都麵麵相覷,荀真這身份很尷尬,宮裏有宮裏的規矩,不是一般的升鬥小民,一樣小東西隻要與宮裏沾邊,那處理起來都相當麻煩,眼前之人雖然是宮女,不過看樣子是有品階的宮女,隻要打出為皇帝辦事的幌子,他們哪還敢隨便處置?
幾名官夫人臉色也有幾分悻然,她們哪有這麼大的膽子與皇家搶生意?這宮女打著內侍省與尚工局的旗號,她開口說要選購哪種繡線,她們哪裏還敢截她的糊?
秋玉蝶的臉色是最難看的,若不是想著自己住回娘家,怕在回娘家的姐妹們失麵子,這才帶她們來白選魏家的貨,好顯得自己大方,而且在魏家是呼風喚雨的存在,若真害得魏家丟了皇商的身份,那她娘家再大的官也保不住她不被魏綸那個沒良心的休棄?
掌櫃的這回絲毫沒再給秋玉蝶臉麵,上前朝荀真拱手道:“姑娘,都是我們家主母說錯話了,我在此向姑娘賠禮,隻是這金線,現在是宮裏要,我需回過家主方能賣給姑娘。”早知道她是宮裏的人,打死也不能把這金線給她過目。
“到底出了什麼事?”魏綸的聲音響起,話音剛落他就踏進屋子裏,首先看到的是一臉慘白之色的秋玉蝶,皺眉道:“你又在此惹了什麼事?”昨天才收到金店掌櫃的訴冤,說是秋玉蝶帶著娘家人白拿了不少東西,沒想到今天就輪到這兒。
秋玉蝶一看到丈夫冷冷的神色,絲毫沒給她在眾姐妹們留顏麵,遂梗著脖子道:“我到自家店還要向你報備嗎?”
魏綸火氣上,正想罵她幾句,但看到一眾看好戲的人,而且還有官差在旁邊,掌櫃的小聲向前在他耳裏說了幾句,這才暗中狠狠瞪了秋玉蝶一眼,“這位姑娘說話過於大口氣了,即使是內侍省也沒……”剛說了兩句,突然看到荀真那帶笑的臉,驚訝道:“阿……不,荀掌製,你怎麼在這兒?”
荀真卻是笑道:“魏公子,沒想到我們會在這兒會麵?魏家的架子真大,尊夫人一口咬定不賣金線給我呢?”她的美目斜瞄向秋玉蝶,看到她的神色有幾分慌張,笑得更是甜美。
“荀掌製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身為皇商,當然是第一時間把最好的貨賣給皇家,哪會不做皇家的生意?荀掌製莫聽這無知婦人之言。”魏綸笑道,原本當他聽了掌櫃的話後,心下是不痛快的,即使拿著宮裏的令箭也不能說話如此大口氣,待看清是荀真,這女娃與太子的關係可是曖昧得很,這話也就算不得大口氣了。
“那這金線?”
“李老兒,還不趕緊把金線包起來給荀掌製。”魏綸輕喝了一聲,不過心下苦笑,看來以後不得不每年進貢這種最優品質的金線了。
荀真笑著與掌櫃一起欽點金線的數目,然後斜眼看到魏綸命人把銀子給那幾名官差,然後送人出去,至於秋玉蝶的姐妹們早就一一告辭離去,隻剩秋玉蝶站在當下尷尬萬分。
魏綸回來眼角也沒看向發妻,徑自走到荀真的身邊問:“荀掌製的眼光真利,往後若不按這品質供應宮裏,隻怕都不行了。”
荀真笑道:“魏公子是皇商,有這頂級的繡線不選送宮裏,若有心人問起,隻怕魏公子也不得好,況且今日看到的人可是很多。”眼角瞄到秋玉蝶有幾分失望地看向魏綸,然後又拉不下麵子相求,絞了絞帕子灰溜溜地走了,她這才悄聲道;“魏大叔,你的夫人還沒回家嗎?”
“怎麼現在又叫我魏大叔了?”魏綸其實是挺欣賞荀真的,然後回頭冷眼看著妻子上馬車,“她就是這種不識趣的女人,好了,你也別與她一般見識。”
荀真待得店裏清靜了,這才道:“若魏大叔不想讓這金線成為貢品,那就給我幾錠即可,不過可能要委屈魏大叔把價格降一降,不然瞞不過梁公公的眼。”魏綸幫過她大忙,她也不是那種不記恩的人。
魏綸頗爽脆地道:“這也不算什麼,回頭每年把供應給皇家的數額留出來即可,當然價格可要貴一點,在商言商嘛。”
荀真內疚道:“魏大叔,看來還是我讓你為難了。”
“你是阿蘭的侄女,就像我的侄女一樣,哪來為難之說?”魏綸笑道,“對了,你怎麼出宮了?”
荀真把因由解釋了一遍,然後吩咐掌櫃的暫時送到許家去,再把梁公公的令牌給了掌櫃的,讓他去梁公公那兒取錢。
魏綸其實是一個挺不錯的男人,荀真如是想,隻是他家的妻室看來不太好惹,就這點不好,原本想撮合他與姑姑的,現在看來也不太適合。
坐在去倚紅樓的馬車上,魏綸又豈會看不出荀真的想法?“阿蘭的侄女,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勸服阿蘭,至於我妻子那兒,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她為難阿蘭的。”
“魏大叔,你數次幫我的忙,荀真又豈是不知恩的人?這次又順路帶我去看姑姑……隻是……魏大叔,姑姑若嫁你為小其實已經委屈了,雖然你那妻子真的不咋樣,可她畢竟名正言順,她若容不下姑姑,內宅之事你又能管得多少?”
荀真的表情很是擔憂,若不是看出姑姑對他有情,她是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姑姑為小。
魏綸清楚秋玉蝶的為人,荀真的擔心他是看在眼裏的,半晌後,遂道:“荀真,你放心,若你讓阿蘭跟我,我絕不會虧待阿蘭的,秋玉蝶那兒有我壓著,不會讓她弄什麼夭蛾子的。若我早些年遇到你姑姑就好了,定不會娶那如潑婦的秋玉蝶。”
荀真是有幾分動容的,姑姑要嫁她為妻不太可能,畢竟要隱姓埋名,身為當家夫人又豈能沒有身世來曆?姑姑的身份一旦被人揭穿了,那就是大罪,畢竟荀家還是皇帝的眼中釘。“魏大叔容我問問姑姑的意思?”
魏綸一聽,知道荀真有幾分動搖,遂欣喜地看著她,“阿蘭的侄女,我向你保證的話絕對有效,此生絕不負阿蘭。”
荀真點點頭,“魏大叔是一言九鼎的人,我又豈會不信你?隻是你一個男人夾在三個女人當中真的就很幸福?”
她至今都不明白男人娶了一堆妻妾就很幸福美滿了?像她爹娘一樣隻有對方才是最好的,爹疼娘,娘也愛爹,小時候總聽嬤嬤說,娘嫁的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魏綸的臉色尷尬了,雖然時下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荀真的想法是不合時宜的,不過荀蘭拒絕他時,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們荀家的男兒一生隻娶一個妻,無論如何絕不納妾。”
“阿蘭的侄女,你這話寒磣我了,隻是沒遇到你姑姑之前,娶什麼樣的女子,我都沒所謂,隻要爹娘滿意即可,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阿蘭,畢竟我已有家累,但是請你相信我,如果此時給我選擇,我絕不想要這齊人之福。”魏綸沉痛道。
荀真也看多了皇帝的三宮六院,後麵的陰險手段哪個不會使?前些日子的宮女暴動就有後妃參與的影子,魏綸隻有一妻一妾已經算是很少的了。
“魏大叔,我也不好打包票,不過我會試著勸服姑姑的。”
魏綸聞言,心下大喜,當即朝荀真行了一禮。
荀真笑著側過不受他的禮,“若你成了我的姑父,那就是長輩,哪有侄女受長輩的禮?況且往後我要倚賴魏大叔的地方多著呢。”
“我們是一家人,有何要求盡管提,隻要你魏大叔幫得上忙的絕不會推辭。”魏綸許下承諾。
自那天見過荀真後,荀蘭就有點茶飯不思,雖然現在徐媽媽已經不讓她出去賣藝了,長籲短歎了一聲,不知真兒過得可好?
“蘭香姑娘,魏爺來了。”外頭的侍女稟道。
“來了就來了,讓他直接進來就行了。”荀蘭悶悶地道,仍坐在原地攪著那琵琶的弦,突然眼睛被人蒙住,頓時惱道:“魏綸,這個法子好玩嗎?”遂伸手欲把那蒙著她眼睛的手撥下,但一碰上,軟軟的,還小得多,這哪裏是一個男人的手?
“猜到我是誰了吧?”荀真笑道。
荀蘭一臉驚喜地轉頭看向滿臉笑意的荀真,“真兒,你怎麼來了?”
荀真的手被荀蘭抓著,“尚工大人得了皇後的特令可以出宮探親,我順道又要選幾錠極品金線,再順道來看看姑姑啊?”
“原來我隻是順道的?”荀蘭假意惱道。
荀真笑著攬住她的腰,“好姑姑,還跟真兒計較這個?好吧,來看看姑姑是特意的,選繡線是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