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日本人與革命黨(1 / 3)

心中驚恐的小茶壺,還沒來得及向一群巡防官兵和保甲局丁勇行禮,就被他們粗魯地推進大堂,頃刻間,嗬斥聲、大罵聲,不絕於耳,原本安靜的大堂裏,一片混亂。

妓院老鴇陸媽媽飛也似地跑出來,手捏絲巾,嗲聲嗲氣地迎上兩名官兵頭目,一群小廝、小丫頭,連忙端茶迎客,戰戰兢兢,被推到一旁的小茶壺反而沒人理會了,這讓小茶壺懸起的心安定許多。

果然,兩個頭目拿捏一番,便說明來意,聽口氣西城外死掉幾個卑微的乞丐倒沒什麼,那些命賤如狗的無業遊民,因為各種原因斃命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嚴重的是,凶殺案發生在普天同慶的大年初二,而且一死就是四個,影響極其惡劣,總督大人和厲行變革、嚴整治安的巡警道周善培大人非常惱火,下令全城嚴查,所以,他們就帶領手下一座座房子地查過來了。

陸媽媽哪裏還不知道兩個頭目是借機勒索?這樣的事情,幾十年來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回,她先是大罵哪個殺千刀的大過年惹出這等堵心事來,接著對兩個頭目問寒問暖,非常貼心地理解兩個頭目和眾兵丁的辛苦和難處,最後捏著蘭花指的手一揮,肅立身邊的二管家立刻進入內堂,很快端來一個香檀木托盤,上麵是紅紙包的兩筒銀元,每筒均是十個大洋。

兩個頭目倒也客氣一番,隨後各抓一筒銀元,滿臉是笑地致謝,吆喝幾聲,領著一群手下揚長而去。

小茶壺跟著出門,看見官兵根本不管巷口的茶館,繼續走向裏麵的其他幾家妓院,一顆心終於徹底放下。

到這個地步,他如何還不知道,這些巡防官兵和保甲局丁勇,根本就不是來查案的,而是借機勒索,怪不得他們的名聲那麼臭。

特別是這個保甲局,三年前在本朝警察精英周善培的銳意改革下,保甲局已經更名為巡警局,可是四年過去,民眾仍然不稱呼他們為警察,仍然稱呼他們為保甲局丁勇,每次官府大張旗鼓招收警員,也沒幾個人去報名,可見民眾心中的積怨有多深。

陸媽媽的笑臉已經變成無助的哀歎,盤腿坐在迎客的太師椅上,低聲咒罵,說什麼孝敬錢年前均給各衙門各局所打點清楚,可大過年的還來這麼一遭,這日子沒法過了雲雲。

小茶壺趁機溜到後院,悄悄進入姐姐的房內,與正在練琵琶的姐姐說了會兒話,打鬧一番,捧著姐姐留給自己的幾包可口糕點返回茶館,吃飽喝足之後,安安心心睡覺。

大年初二,官兵折騰半天之後沒了下文,全城內外照樣熱熱鬧鬧,喜氣洋洋。

這年頭,難得有高興的時候,誰也不願在大過年的自己找不痛快,當官的對西城外死掉的幾個乞丐誰都不在意,街坊中傳言倒是不少,諸如**仇殺、丐幫內訌、挖墳挖到寶引來殺身之禍等等流言很有市場,一個四人喪命的凶殺案,似乎變成了娛樂新聞。

這幾天小茶壺也沒閑著,每天都花半天時間到城中熱鬧處閑逛,用心了解這個世道,特別是各大古董店、珠寶店、書店、各洋行,小茶壺了解的東西越來越多,幾天下來,他房裏多出二十多本精致的線裝書,每天晚上除了練字,就如饑似渴地看書,日子倒也過得極為充實。

大年初四的晚上,麻杆來到茶館,送回斧頭菜刀,並將連日來探聽到的各種消息,告訴自己大哥。

當小茶壺聽說那些無家可歸的婦孺被查案的巡防官兵和保甲局丁勇驅散之後,無依無靠,又悄悄返回紫竹林居住,心情和麻杆一樣沉重。他心裏非常清楚,在如此寒冷的隆冬,那些衣衫襤褸、身無分文的婦孺,除了返回這個“血腥未散夜夜鬧鬼”的凶地,根本沒有別的地方棲身,活下去才是這些賤如螻蟻的人們的唯一選擇,也是本能的反應。

小茶壺知道麻杆說這番話的意思,這個從小遭親人遺棄,飽經苦難,看起來似乎陰狠奸詐的二弟,其實心底很善良,三個月前,他也是紫竹林那些婦孺中的一員,他的心情小茶壺能夠理解,但是絕不敢在這個時候大鳴大放地伸出援助之手。

反複權衡利弊之後,小茶壺建議麻杆悄悄送去一百個銅板,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小心駛得萬年船。

成功複仇並獲得大批古董和銀子之後,麻杆對小茶壺的機智謀略已經完全信服,二話不說全盤答應下來,臨走前再次勸小茶壺辭掉茶館的活計,搬到租來的那座院子,大家一起住,然後兄弟四個一起過日子,一起做生意。

大年初八,茶館終於複業,心地仁厚的鄧掌櫃卻為難了,他婆娘這次從老家帶來兩個小侄子,嘴裏說是跟隨他學做生意,實際上是要他養活,鄧掌櫃隻能把兩個小子塞進茶館裏,可茶館不需要這麼多人。

更讓鄧掌櫃覺得煩惱的是,他回家過年這些天,小茶壺把茶館內外打掃得幹幹淨淨,布置得井井有條,雜物房裏的兩張缺腿大方桌、十幾張破椅子都修得結結實實,重新搬回到了一樓的大堂裏麵,小茶壺卻沒說一句表功的話。

麵對如此勤快懂事的夥計,鄧掌櫃實在不忍心辭退,畢竟小茶壺已經在茶館幹了快四年了,人都是有感情的嘛!可要,若要他辭掉其他五個年輕力壯、經驗豐富的茶博士和廚房兩個負責茶點的大師傅中的一個,鄧掌櫃更下不了這個決心。

眼看著元宵佳節將至,就在鄧掌櫃苦惱不已的時候,心細如發、早已從中看出端倪的小茶壺主動請辭了,態度非常謙恭,話語裏全是感激,弄得鄧掌櫃眼珠發紅,愧疚不已,一咬牙給了小茶壺三個月工錢的補償。

小茶壺恭恭敬敬地收下,但並沒有立刻走,而是盡職盡責地幹到茶館打烊,才背上自己的小包袱,從後門悄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