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五章 賭一把(上)(1 / 2)

四十三歲的吳佩孚,果然如傳說中的那樣儀表堂堂,氣度從容。

與老祖宗千年流傳下來的相書中所論述的上品武將相貌別無二致,天庭飽滿,雙耳垂輪,眉宇崢嶸,顴骨豐隆,高挺的鼻子將他的雙眼襯托得格外幽深,淩厲目光掩藏在微微泛起的笑意之中,專注中略帶狡黠,自傲中暗含戒心。

蕭益民對吳佩孚的第一印象相當好,唯一讓他覺得美中不足的是吳佩孚身上整齊挺括的北洋軍少將禮服——傳承自袁大帥時期的這身軍禮物,雖然用料講究,精工細作,既有普魯士軍隊的嚴謹風格,也蘊含傳統中國元素的柔和創新,但上麵繁瑣的修飾和過於誇張的延長部分,影響了總體的效果。

這套少將軍禮服蕭益民也有過,而且還是袁大帥親自定製賞賜的,但是蕭益民隻是在幾年前的正式場合穿過一兩次,之後就當成收藏品掛進了衣櫃中。

蕭益民總覺得北洋將官所有的軍禮服都受到滿族服裝的影響,僅僅是繡上繁瑣飾邊的袖子幾乎蓋過手掌,上衣下擺既不似大衣又不像短襖的長度和寬度,就足以影響這套禮服的總體效果。

但是,不管蕭益民有何感受,恐怕所有北洋軍將士心目中,眼前吳佩孚的這套禮服無比的威風漂亮,隻要望一眼整齊排列在碼頭上的三百多北洋官兵望向吳佩孚的熾熱眼神,就能明白吳佩孚在他麾下官兵心中的高度。

走下炮艦跳板的蕭益民在打量吳佩孚的同時,吳佩孚也在細細觀察這位臉帶微笑、徐徐向自己走來的傳奇人物。

令吳佩孚心潮湧動的並非是蕭益民的年輕與相貌,也不是蕭益民身後身穿筆挺鬆綠色新式軍裝的幾名侍衛和參謀,而是蕭益民整潔而簡單的一身軍常服,特別是這套簡潔合體的軍裝衣領上獨特的軍銜標誌,以及微微翹起的大蓋帽上的那顆銀色五角金星,瞬間就讓吳佩孚感覺到彼此之間有種無以名狀的距離感和陌生感。

吳佩孚看到蕭益民來到前方即將停下,趕忙搶先上前半步,行了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抱拳之禮:“一鳴兄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今曰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哈哈!”

蕭益民一愣之後,立刻明白過來,心想好你個吳佩孚,竟然以江湖之禮與我蕭某相見,既不稱呼我的官職,也不願叫我的軍銜,傳出去既能保住你謙恭有禮的好名聲,又能顯示你的政治立場和不卑不亢的風範,什麼便宜都給你賺完了,這還了得?

於是,蕭益民也微微一笑,非常客氣地抱拳回禮:

“子玉兄過獎了,一路上小弟心中惶恐不安,時刻想著見了兄長該說些什麼,沒想到子玉兄枉駕親迎如此厚待,令小弟無比感激啊!之前小弟義父在來信中多次提及子玉兄,對子玉兄的文韜武略讚不絕口,叮囑小弟有機會多多向子玉兄討教親近,今曰得見兄長威嚴,遠勝小弟心中所想,兄長要是不棄,就稱呼小弟一聲一鳴吧,芝泉兄和華甫兄他們都是這麼稱呼小弟的。”

周圍眾人聽了蕭益民的一番話,頗為吃驚,吳佩孚也愣住了:“不知一鳴兄的義父是……”

張其鍠連忙上前,在吳佩孚耳邊低語:“就是趙爾巽大人啊!蕭益民不但是趙爾豐大人的關門弟子,他的大夫人還是趙次公的義女,你忘記了?”

吳佩孚恍然大悟,立刻鄭重地與蕭益民再次見禮:“佩孚從軍初年,曾有幸聆聽次公和季公的教誨,次公自東北返京任職之後,佩孚又多次得到次公的嘉許和提攜,雖然戎馬倥傯,但從未敢忘次公之恩德,隻是領軍在外,數年奔波一事無成,慚愧啊!不知次公境況如何?身體可安泰?”

蕭益民客氣地回禮:“有勞兄長掛念了,自袁大帥駕鶴之後,義父他老人家自感精力不濟,便辭職歸養了。他老人家本想辭京後返回山東老家,無奈山東那邊已物是人非,族人也寥寥無幾,鐵嶺一族倒是枝繁葉茂,兒孫滿堂,可氣候寒冷,對義父的風濕病和肺病調養非常不利,所以這兩年都住在天津,眼下冬季將至,義父自感興致不錯,上個月搬到青島過冬。”

“好、好!次公為國為民艸勞一生,也該頤養天年了,好!”

吳佩孚說完,隨即將張其鍠等人介紹給蕭益民,彼此寒暄一番,一同登上碼頭,幾名雄姿英發的馬弁立即為眾人牽來戰馬。

吳佩孚早已恢複原有的矜持氣度,看見蕭益民打量戰馬,哈哈一笑毫無誠意地致歉:“聽說巴蜀已經到處跑汽車了,可惜吳某太窮,隻有幾匹劣馬代步,對不起啊!碼頭距離城中大營還有一段路,一鳴老弟將就一下吧。”

周圍將校都露出個會意的笑容,誰知蕭益民不但沒有半點兒吃癟的感覺,反而頗感興趣地拍拍戰馬脖子,露出個燦爛笑容:“這分明是匹腳力出眾的蒙古馬,怎麼能說是劣馬呢?雖然比小弟用重機槍從疆省弄回來的那些西域馬差些,但在目前全國各軍中,這馬也算是難得了。”

蕭益民說完,接過馬弁手中的韁繩,微微一動就到了馬背上,身後的侍衛長吳三和機要副官隨之飛身上馬,動作熟練無比,較之北洋軍中的騎兵精銳也毫不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