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橋驛鎮北的北洋軍兩個師,突然對湘軍陣地發起猛烈攻擊。
北洋軍兩個師集中使用的二十餘門火炮最先發難,對準湘軍死守不退的三公裏防線展開十五分鍾的不間斷炮擊,一下子就把毫無防備的湘軍給打懵了。
緊接著,北洋軍炮兵飛快調整打擊目標,所有的炮彈全都砸在剛獲增援的湘軍右翼陣地上,與此同時,北洋軍各部精心挑選出來的三千勇士,分成兩路,挺起槍刺,揮舞大刀,向著湘軍陣地左翼和中間結合部發起悍不畏死的衝鋒。
尚未從炮擊中恢複過來的湘軍官兵,麵對北洋軍震天的呐喊聲和一往無前的氣勢,根本來不及組織防禦,抱進防炮坑道裏的輕重機槍尚未扛出來,隻能下意識地端槍射擊,全力進行阻止,但很快就被勇不可擋的北洋勇士衝上陣地,戰鬥瞬間進入血腥的肉搏階段。
正在後方指揮部裏吃飯的程潛等人大驚失色,程潛一聲令下,參謀長林修梅以及兩個旅長扔下飯碗就衝向前線,率領預備隊全速趕赴陣地予以支援,這才堪堪打退北洋軍突如其來的瘋狂進攻。
陣地上硝煙彌漫,即將遮住天穹的最後一點光亮,失去形狀的戰壕內外,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兩軍將士廝殺的屍體,橫七豎八,滿目淒然。
親臨陣地視察的程潛走在爛泥與血漿之中,身後跟著十餘名神色沉重的將校和侍衛,望著一個個精疲力竭、神色麻木的官兵,心情格外沉重。
誰也想不通北洋軍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用交戰以來從未有過的炮火烈度,發起如此猛烈而又決然的進攻,難道真的和將校們分析的那樣,麵臨三麵包圍即將窮途末路的北洋軍,真的要在絕望中血戰到底,來個兩敗俱傷?
程潛的猶豫和湘軍各部將校的錯誤分析,給北洋軍兩個師主力贏得寶貴的撤退時間和空間,曹錕麾下的兩個師又四個團主力部隊,此時已經扔下所有輜重和火炮,在沉沉夜色的掩護下,悄然東逃。
直到深夜時分,前線潛出偵查的小隊火速前來報告,程潛和他的將校們才發出惋惜懊悔的悲歎,此前似乎想到了什麼卻一直抓不住腦海中那點靈感的程潛,此刻更是捶胸跺腳,連聲自責。
不一會兒,最先恢複過來的程潛排除一切困擾,拒絕麾下將校強烈要求攻打嶽州的建議,果斷下達了公正無私的命令:
“速將情況飛報譚督軍,將困守嶽州之敵留給一師解決,二師一旅留下打掃戰場,肅清殘敵,其餘各部立即整隊,隨我一起向西追擊!”
戰後,程潛的這個命令為他的第二師和新編第五師獲得了巨大回報,川軍總司令蕭益民有感於程潛的正氣與豁達,也為了密切兩軍關係,將川軍各部在湖南戰場上的大部分繳獲,慷慨送給程潛。
程潛所部的實力因此而得以迅速擴大,很快力壓譚延闓,登上湘軍總司令的寶座,麾下所有軍官全部獲得晉升,也由此構成了湘軍的主力架構,重塑湘軍的精神。
西路戰場出現的一幕,同樣在中路戰場重演。
不同的是,中路的北洋軍主力第八師隻是發起一次大規模的佯攻就倉促退了回去,接下來繼續重複交戰以來兩軍在夜間的習慣搔擾,相互發射冷槍冷炮,高橋鎮以南戰場激烈的炮火聲,逐漸沉寂下來。
湘軍中路前線指揮部設置在戰場南麵四公裏的燕子山下,此刻西路戰場的急報和督軍譚延闓的急電已經傳來,負責中路全權指揮的參謀長嶽森、一天前率部趕來的川軍第三師少將師長王瓚緒等將校,正在緊張商量對策。
嶽森對阻截從西路逃來的北洋軍主力部隊毫無把握,畢竟此時已是天色微亮,曹錕、張敬堯等人率領的兩個師,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北麵的戰場上,加上原本基本保全建製的王汝賢第八師和兩個混成旅,北洋軍總兵力已經高達四萬餘人,雖有程潛率領一個師尾隨追擊,但以目前川湘聯軍不到三萬的總數,很難將北洋軍堵住包圍,更何況北洋軍馮玉祥旅突然失去蹤影,很可能會給下一步作戰帶來更大變數。
僅率領一個輕裝步兵旅前來助戰的王瓚緒,心中也沒有多少把握,甚至無法判斷出敵軍的下一步行動和突圍的路線,更不敢忽視消失的馮玉祥部這一不確定因素。
兩軍將校苦思良久,反複進行權衡,仍然難以得出結果。
就在大家越來越焦慮不安的時候,王瓚緒看到自己的旅長陳蘭亭欲言又止,立即讓他說出自己的意見。
一表人才的陳蘭亭素以膽大包天、堅毅果敢而享譽川軍上下,不但是個享譽川軍的內家拳高手,而且還是四川軍校高級參謀專業首屆畢業生中的佼佼者,深得總司令蕭益民器重。
麵對眾人或期待、或懷疑的目光,陳蘭亭毫不在意,伸出修長的指頭,直接指向瀏陽:“馮煥章的第十六混成旅,此刻肯定已經到了瀏陽,弄不好即將要和接過我軍讀力師防務的貴軍第三師交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