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在正午時分瓢潑而下,宜昌碼頭連同寬闊江麵,全都籠罩在厚重的雨幕之中,乘坐曰本海軍一千二百噸級輕型驅逐艦來到宜昌的田中義一隻能繼續待在艦船上,遙望雨中的宜昌城,沉默不語。
提前到達宜昌的馮國璋極力要求舉行的盛大迎接儀式,被迫取消。
碼頭上,曰本駐宜昌領事館的小笠吉原和晴川正源領著一群領事館官員、四十人衛隊、三百多名曰僑,堅持等候在風雨飄搖的草棚下,馮國璋、徐樹錚等北洋將領尷尬地站在城樓上觀望。
由馮國璋衛隊擔任的儀仗隊,縮到城門洞裏,一個個濕漉漉如同落湯雞一般,哪裏還有半點兒禮儀姿態?
本應一同迎接田中義一到來的四川督軍、川軍總司令蕭益民早已離開,身穿川軍夏常服的蕭益民此時跑到了碼頭左側的江堤上,與二十餘名川軍將校和工兵營弟兄一起,冒著大雨逐一巡視正在施工的防禦工事。一大群官兵都沒準備雨衣,全都沐浴在大雨中,不時在重要施工段停下討論對策。
馮國璋等人對此頗為不悅,不少將校感覺貴為陸軍上將的蕭益民純粹是在做戲,同時也對蕭益民的輕慢無禮腹誹不已。
可是,乘坐長江流域最大軍艦前來訪問的曰軍參謀次長一時半會兒不會登岸,歡迎儀式也因為大雨搞不成了,大家都在門樓下避雨傻等,氣氛變得非常的無趣和尷尬,幾個隨行將校開玩笑說宜昌不歡迎曰本人,所以老天爺才突然下起了大雨。
身為段祺瑞智囊、了解蕭益民對曰態度的徐樹錚沒有任何不滿,反而對蕭益民冒雨視察在建工事、與麾下普通官兵親切交流同甘共苦的風範大為讚歎,他告訴馮國璋等人:
“一鳴老弟非常重視工兵建設,幾年來發表的數十篇軍事論文中,近三分之一內容涉及防禦,對各國工兵及戰場防禦體係的建設有非常獨到的見解,就連德[***]校也將蕭老弟的論文編訂成冊,作為軍事參考教材使用。
“芝泉兄不止一次在私下說過,他最佩服一鳴老弟的細致和科學,當年四川邊軍重建之初,為了測算士兵負重越野強行軍的考核等級,一鳴老弟親自背負四十斤背包和彈藥,全副武裝跟隨普通一兵進行訓練,連續幹了十五天,才把邊軍的這項考核標準摸索出來並予以確定。
“所以說,諸位看到一鳴老弟冒雨視察在建工事不足為奇,他就是這麼較真的一個人,而且年紀輕,有本錢,哈哈!”
馮國璋和眾將校聽完這番話非常意外,聯想到蕭益民數年來的所作所為和受到中外軍政兩界的矚目和讚譽,便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蕭益民博學多才的另一麵,再望向雨中越走越遠的蕭益民、王陵基和川軍官兵,大家慢慢覺得心裏似乎好受了一些。
馮國璋微微點頭讚揚幾句,心裏卻對徐樹錚與蕭益民的關係揣摩不已。
馮國璋知道徐樹錚作為段祺瑞的特使趕來與蕭益民見麵,名義上是調解宜昌駐防事宜,暗地裏是為大沽兵工廠和鞏縣兵工廠索要機槍生產圖紙和技術,至於是否還有別的秘密使命,卻是馮國璋無法了解的。
通過一年來四川與中央、蕭益民與段祺瑞之間的微妙關係分析,老辣的馮國璋非常敏感地發現,段祺瑞和蕭益民之間存在諸多默契和聯係,僅以此次段祺瑞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以陸軍總長名義命令川軍協同平叛來看,兩人之間似乎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合作關係。
徐樹錚離開燕京之前,段祺瑞專門就蕭益民和四川軍政結構和政治取向做了詳細說明,叮囑徐樹錚不要受其他將帥的影響,支持川軍代管宜昌,以打擊內部分裂派係代表王占元等人,隻需與蕭益民就未來一年的係列合作達成默契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