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歸去來兮……
她軟眸一抬,凝起無雙璀璨華彩。
真真是緣分作弄麼!清遠居然可以感應到自她氣血心脈裏邊兒傳出來的聲音。清遠與自己……究竟是有著怎樣的宿世緣法嗬!
幻兮隔著闌珊夜光再一次回顧清遠。
他們之間相隔不遠,她又迎了幾步湊上前去,一抬手便能撫上他的眉心。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但他分明可以感知到她是不快樂的,不甘願的,很多很多事情都是不甘願的……
事實上,她確實沒忍住還是抬了柔荑,可還是在湊近他麵目的咫尺距離間停在半空。
清遠不知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突地一下抬手將她冰涼的腕子擒在自己溫熱掌心間,然後讓她的手掌覆蓋在自己的兩眉、額心、鼻梁、再滑到側頰……
在冰涼玉指觸碰到溫熱皮膚的當口,幻兮一下就忘了情,開始貪婪的在他麵上盡情撫摸。那樣虔誠的神情,那樣小心翼翼的舉措,仿佛在摩挲一件白玉雕鏤成的精美的藝術品……
“王後娘娘。”席就淡月晨風一縷,清遠凝眉默默凝視幻兮半晌,終於忍不住小著聲息徐徐問出,“您是不開心的。”不是疑問的語氣。
幻兮不語,隻是撫摸清遠的手指起了細微顫抖,隻是黛眉微微顰蹙。
“您不愛總都督,不愛他……對不對?”清遠又道,語氣穩穩的、低低的。
幻兮沒有答話,麵上濡染起一絲動容之色,細碎眼淚溢出了若幻的眶子。很美,也很迷人。
這樣的無聲,等同於默認了吧!
清遠心念陡起,一股熱流燙燙的順他心口灼過去,乘勢一把摟了幻兮腰肢,一個攬月的姿態將她斜斜抱住。卻始終與胸膛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清遠到底是修道之人,他的情緒縱然波動做事也不會過激,他的愛縱然熱烈也不會有太多男女的欲望。
幻兮忍不住“唔……”了一聲,低低的。
天風料峭、微光搖曳,清遠沒有再說話。
卻在將晨未晨的涼風拂掠下,幻兮回過了些許神智,方覺自己竟是有些夢魘住的樣子。
她輕離開這個帶有好聞氣息的,涼絲絲、又薄溫的懷抱,將衣袂撫撫,穩聲沉氣:“你錯了,我愛,我愛他……總都督。”
“不。”清遠搖首,迷離的目光同樣追捉到了幻兮目色裏一閃即逝的流離,“你若真愛他,不該是這樣的神情。”
“嗬……”幻兮拈了蘭花指,點了嬌唇輕笑,“那該是什麼樣的神情?”她已恢複如素,可一顆心卻似濯鉛一樣狠狠的向下沉去。
“這……”這個問題無疑把清遠難住,抿唇屈指想了半晌,抬目正視,“反正不是這樣的神情!”
有早起的鳥雀在這初夏黎明裏大聲放歌,那聲音顫顫的,似一個細細咀嚼愛情的人,在寂寞的一隅昏暗裏獨自品味春茶。
幻兮說不清自己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有些亂、有些慌、有些急、有些……欣慰。
欣慰麼?
她匆促一垂眼簾,纖長睫毛在晨風的迂回裏若了扶搖的蝴蝶翼:“你根本不懂……”她似撒嬌又似怨怪的一癟唇角,啞著嗓子,“根本不懂我!”語盡轉身奔跑離開,沒有給清遠太多來解這話的時間。
隻是那一刻心緒紊亂,幻兮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想要表達一些什麼樣的感情。
總之那感情是極亂的,是極不靠譜的,是……不能有的。
“王後娘……”最後一個字直直刺卡在喉嚨裏,清遠沒能喊出來。
是啊。他歎了口氣垂首自嘲,自己,是不懂她的……不懂的。轉而苦笑。
或許從一開始,師父讓自己隻身一人前來帝宮就是一個錯誤。亦或他們師徒二人來到東遼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就在這一霎那,他好想奔到師父的肩頭把頭埋下去大哭一場,哭掉心底下那些積蓄的滿滿的鬱結,那些情絲,那些年華裏的遇見,那些莫名其妙的悸動……以及那些不知道該不該有、又是否還應該留存下去的東西。
師父啊!你可知道,徒兒……好像遇到情劫了!
那麼你又在哪裏?那麼徒兒又該怎麼辦?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誰來,告訴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呢……
或許自己此時,已經不該再繼續留在這帝宮裏了。那麼,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