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三十五回 取皮、度蛇(1 / 2)

原本晴好的天幕突然拔地起了一陣肆虐狂風,清遠見狀,忙停了手頭才又重新忙起的活計,起身緊跑兩步去把軒窗關緊。

但那風勢極為猛烈難遏,竟“碰”地一聲悶響,緊閉的窗子就這樣被輕而易舉的撞開。

清遠才回身,聽聞悶響後跟著一驚,剛欲再去掩一遍窗子,突地便見一股濃鬱黑煙直抵而入,衝著麵額大穴便是一陣急撲。

尚不待他有所反應,便覺腦中一鈍,頃刻迷離了神智,直直向後磕栽倒地。

黑煙漸趨渙散,便顯出幻兮一道扶牆而立的玲瓏身影。

因清遠方才又於石磨間研磨蛇皮,幻兮才落下去的巨痛又跟著席卷肆虐於通身每一處毛孔間。此刻她尚不曾完全緩過氣來,弓著身子顫顫扶牆,於角落裏縮蜷於一團。

天光一晃,剛好周匝出一小片背陰處,她便剛好於這片背陰處藏匿著身子。這麼一瞬,原本曼妙絕美的尤物女子,突然便若了一條不斷緊緊盤曲、抽搐身子的柔軟長蛇。

肌體的疼痛調動起潛伏在寸寸血液、骨髓間的那些獸性。她到底是妖,還做不到如同一個人那樣可以在隨時隨地、任何情況下都輪換上不同的偽裝麵具,輕易壓製住自己的本來麵目。因為軀體的唆使,她無從遏製。

“去死吧!”猶如困境小獸曆盡各種慘絕人寰的折磨後,於喉管裏發出一聲撕扯聲帶的歇斯底裏。絕美女子兀地青黑了一張花靨,小口犀張,碎玉貝齒早已沒了影蹤,一口尖長嗜血的可怖獠牙顯露無疑。

她“咯吱咯吱”緩緩轉動了一圈僵硬的脖頸,以常人不可能達到的速度滕然飛立於倒地昏厥的清遠麵前,纖纖柔荑瞬息抽長,一把卡住清遠脖頸,將他極快的拉至口邊,齜牙便咬下去。

“你現在這樣我豈能丟下你不管!”

一道堅定的嗓音在幻兮耳邊滕然驟起,她兀地一定。

那是當初她被驅邪避妖丸拿捏的鬼相顯露時,清遠在危急關頭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此時幻兮鋒利無比的尖長利齒已經抵在清遠氣息均勻、血液溫熱淌於脈絡的脖頸間。柔軟的肌膚在秋陽的輝映下,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琉璃質感,新鮮血液散發出一種常人無法辨識出的噴香誘惑……

“不,我不能走!”

“我豈能丟下你不管!”

“豈能丟下你不管!”

……

嗜血的本性使得幻兮險些就要迷失掉自己清明的心智,然而那個聲音卻如永夜降臨的魔障般回蕩不迭。

那聲音是那樣堅定不移,那樣真摯那樣熱烈,那樣可以給她……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安全感。那是仿佛嫋嫋炊煙、小舍茶菲間的,真真切切的,無以言表的,家的安全感。

有什麼堅硬的東西似乎貼著心坎兒一晃,劃出一道淺淺的傷疤,留下微微的疼、與一灘溫柔的水流。

依稀記得彼時他們在東遼帝宮外的,那第一次不知算不算初遇的初遇。他眉宇肅穆、一臉正派的同她持著耐性開導勸慰,講解關乎業障與積善的道理。

依稀記得帝宮浴池間,他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腦裏閃過的念頭便是護她,那是他當時唯一的一抹心念。他急急的讓她快走,情急之下還比了獸爪逗她嚇她。可她卻頑皮狡黠的把他拖進了浴池溫泉裏,他們二人在水中坦誠相見,那份唯美的綺思如今回想起來,依舊曆曆在目;可他卻憨厚老實的閉緊了一雙眼睛,堅守本分堅守道義,未嚐看她一眼,更不曾占她一星半點便宜……

依稀記得夜半之時他為她偷雞;他見她身有瘴氣而執意為她畫符護身,卻傻傻的不知那是她的妖氣;他疑她身中蛇毒,大半夜的趕過去給她送藥;她幾欲現形時他的不離不棄;還有他時今的好心辦壞事兒……

嗬,若他得知真相,不知又會作何感想,是會遷怒於她一直以來的欺騙、還是會對自己的一幹所行悔不當初?

他該怪她,甚至恨她,因為她不僅欺他騙他,還是利用他的單純、他的善良、他的對她好而堂而皇之的欺他騙他;不,不可能,他有著那般善良入骨的心性,定然不會怪她,定然會自責不迭的怨怪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