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二十六章 心疑(3 / 3)

秦長歌緩緩放下軍報,也皺了眉。

非歡怎麼了?

他好像從那日出京開始,就時不時的發呆,自己曾經怕他是病重卻不肯說的緣故,然而仔細把了脈,卻發現他近期雖沒好也沒甚壞,蕭玦源源不斷送來的各式奇藥,秦長歌找出勉強對症或固本培元的靈藥一直給非歡用著,最起碼精神是好了些,以一國之力尋求藥方,就算不能根治他的沉屙,努力延續再延續,還是有用的。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

秦長歌仔細的回想,隱隱約約記起,好像那日從龍章宮出來,到長壽宮和非歡會合出宮時,非歡神情便有些不對勁。

秦長歌越想越確定,對,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丟下軍報,躡足走到楚非歡身邊,仔細看他的眼睛,想探究他的眼神。

感應到了有人窺探,楚非歡霍然轉首,轉首的一霎那,看見是她,這一刻他的眼神猶豫、不解、悲傷、迷惘……

再次一怔,秦長歌有點不相信自己看見的,非歡在迷惘,在悲傷……

在看見她的時候,迷惘、悲傷……

不同於那種沉屙在身境遇悲涼導致的悲哀,而是一種帶著切身沉痛的,為她而生的悲傷。

秦長歌盯著他的眼神,指尖突然有點冰涼,而對麵,楚非歡突然伸手,重重壓下她的頭。

他將下巴擱在她頭頂,手一伸,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裏。

不同於往日的刻意的距離和淡然,現在的楚非歡似乎有心要忘記一切,隻想將心愛的女人揉進懷裏好好體貼安慰般,將她深深擁抱在懷。

他身上的清逸散淡的木蓮香氣和她的薄荷幽蘭清香雜糅在一起,在彼此的發端、衣間、相觸的體膚間,徘徊迤邐纏綿不散。

他微有些瘦弱卻溫暖的懷抱,他擱在她頭頂的下巴,他緊扣相擁的雙手,都以一種沉痛深埋卻難以言說的力度,一點點,似要將她揉進心裏般,使力。

肌膚接觸到絲綢般滑潤的發,指端是她玲瓏有致的曲線,有一種美麗存在便是蠱惑,楚非歡閉上眼,隻覺得心底荒蕪,不知道從誰心裏刮起的大風,吹得那一點不滅的星火,隱隱飄搖。

楚非歡的手,停留在秦長歌的後心,那裏,最接近心髒的地方。

我總是要保護你的……

秦長歌在最初的愕然之後,心中突然生出淡淡的涼意,這股涼意讓她突然渴望身前懷抱的溫暖,她沉默的,沒有掙紮的,近乎婉孌的,伏在楚非歡懷裏。

聽得他在自己頭頂,輕輕道:“長歌,請讓我愛你。”

……是哪裏起了潮聲,是遙遠的離國海岸,是西梁那些繁忙的內陸港口,抑或隻是心靈深處突然翻湧的浪潮?

潮頭盡處,心如明月,順潮而生。

此刻靜數秋天,人在誰邊?誤了誰的心期到下弦?

良久,秦長歌伸手,緩緩反抱住了楚非歡。

她依舊埋首在他胸前,一肩長發如流水瀉於他膝上,她語聲模糊的低低道:“非歡,發生什麼了?告訴我。”

感覺到臉頰貼著的胸膛微微一僵,瞬間又恢複如常。

眼前一亮,天光衝到眼底,楚非歡已經放開了她。

他眼中有一些深潛難言的情緒,麵容卻是平靜的,不再看秦長歌,他淡淡道:“對不住,我僭越了……帳中氣悶,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秦長歌怔了那麼一霎,隨即無聲歎息,不再說什麼,先給他披了披風,自己也加了件衣服,推著他緩步出帳。

兩人向著河邊行,夜風獵獵,吹得衣襟鼓蕩,兩人在河岸邊站定,看著對岸點點星火,隱約有人影穿梭,看著北地塞上草勁節不折的在風中起舞,看一彎帶霜的冷月,形如吳鉤。

“大戰將起,多少英雄將埋土丘,”秦長歌一歎悠悠,“這片土地上,要灌滿多少人的鮮血,才能使來年春草越發葳蕤?”

“曹某固執,明知不可而為之,也是一腔對李翰的愚忠,”楚非歡目光冷靜,“值得麼?”

“這世間事,本就沒什麼值得和不值得,”秦長歌目光飽含深意的看著他,“最終的結果,是自己無悔的,便是值得,你說呢?”

楚非歡掉開目光,默然,不遠處卻有喧嘩傳來。

“咦,有個籃子!”

“勾過來勾過來!”

“啊哈,還有隻貓!”

“烤了吃!”

“你這個饞鬼!”

秦長歌眉頭一皺,快步過去,士兵們見她過來,都放開手退到一邊,秦長歌目光一掃那隻神奇坐船而來,有幸成為魯濱遜第二的貓,目光突然一亮。

身側,楚非歡亦微微一震。

抱起貓,秦長歌笑道:“這貓大約主人不要了,怪可憐見的,我養著。”

她將貓交給楚非歡往回走,回到帳篷裏,未及開言,楚非歡已經道:“溶兒在對麵!”

秦長歌無奈而恨恨的一笑,道:“這個小子……”

在貓爪子下找到畫著自己胎記的小油紙條,展開,楚非歡道:“曹光世之子今夜要襲營。”

秦長歌微怒道:“他瞧不起他娘我,當我對付不了曹光世麼?要他這麼逞能!他知不知道一萬個曹昇也換不來一個他?”

苦笑,楚非歡道:“還要求別殺曹昇,用用就得了。”

“好人,真是好人,我居然生出個超級好人,”秦長歌冷笑,“他還是想想,如果給人家識破,人家會不會這麼好心罷!”

“難得見你這麼生氣來著,”楚非歡皺眉看向河對岸,喃喃道:“我現在隻望他能保護好自己,不然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