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書閑悠悠道:“兩個蕭疏都抓不住長青。”
季書源:“……”
這人此刻的麵容說不出的深邃,深諳的眼底雲遮霧繞,刻意藏著什麼。
他往身後恢宏巍峨的大殿瞟了一眼,隻聽得音色沉冷無波,如粹寒冰,“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橫豎陛下都容不下我,謹慎給誰看?”
季書源環視四周,壓低聲音說:“五哥,慎言!”
兄弟倆一同拾級而下。
“五哥,你既知這是陛下給你設的火坑,為的就是逼你交出兵權,你又何苦一門心思往裏跳呢?溫家那小妮子當真對你這般重要?”季書源憋了一肚子話,不吐不快。
季書閑轉動兩下白玉扳指,指尖拂過扳指上一圈圈雕花暗紋,感受到一陣涼意。
他的目光投向對麵層層疊疊,綿延不盡的樓宇,低聲細語,“阿月是溫大哥唯一的血脈,我必當護她周全。”
“你一日不交出兵權,陛下便不會擅自動她,她在掖幽庭頂多受些皮肉之苦,並無性命之憂。”
“此局本就因我而起,溫家合族受我牽連,血已經流得夠多了,她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不該遭受這些。”
“五哥,該說你什麼好,你這人就是太重情義。你這樣的人就不該生在皇家。”
“老七,從今日起,我與陛下隻是君臣,再不言兄弟。”
雖有所克製,可男人眸中的狠戾依舊外泄了幹淨。
兩人並列而立,寒風卷起衣袍,簌簌擺動。
靜默良久,季書閑拍了拍兄長的肩膀,語氣堅定,“他日若是時局大變,我始終站在五哥這邊。”
***
翌日傍晚,聖旨突降掖幽庭。
宣讀聖旨的還不是別人,而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內侍監高升。
一夜時間,溫月從掖幽庭的罪奴恢複了自由身。
事發突然,她無暇反應,跪在地上半晌不動。
高公公宣讀完聖旨,兩手一收,“溫小姐,還不領旨謝恩!”
身側的杜雨瑩見溫月還沒反應過來趕緊捅了捅她手臂,輕聲提醒:“阿月,愣著幹什麼,快謝恩呀!”
溫月回神過來,叩頭謝恩。
高公公打量眼前的少女,半年未見竟變化巨大。整個人都瘦成了皮包骨,瘦瘦小小一隻,麵色枯黃,哪裏還有過去半分樣子。
當今聖上膝下隻嘉寧公主一個女兒,公主自出生起便深受陛下寵愛。六歲時,聖上便著阮太傅親自教導公主。陛下對公主的課業也甚是關注,時常召見公主到勤政殿考她學問。
公主打小頑劣,上課並不認真,時常開小差。每每還氣得阮太傅吹胡子瞪眼的。每逢陛下抽查,都得溫月這個伴讀偷偷站在一旁給她提示,她才能順利過關。
因而勤政殿內伺候陛下的那群人都認得溫月。
帝王無情,可憐這個十五歲的姑娘,一夕之間便家破人亡了。
高公公收起思緒,溫聲道:“掖幽庭總歸不是溫小姐該待的地方,小姐收拾收拾便出宮去吧。”
待高公公走後,整個小院即刻炸開,一眾宮奴議論紛紛。自古沒有人能從掖幽庭出去。一旦進了掖幽庭,入了奴籍,那便永遠都是任人踐踏的罪奴,再無翻身的可能。
而溫月是大靖建朝百年來第一位成功從掖幽庭走出去的人。這如何不轟動?
“阿月,你解脫了,真羨慕你!”杜雨瑩將溫月扶起來,眼裏沒有嫉妒,隻有濃濃的高興。
她真替溫月高興。好友能從掖幽庭出去,總好過兩個人一起在掖幽庭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