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就算此刻是幻想(2 / 3)

就像第一次來此地相親一樣,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整理了一下紛亂的頭腦。

人生有太多猝不及防的事,往往一矢中的,讓幻象退散,請諸君客觀麵對現實。

楊筱光自己問自己—

第一,她是否具備了和潘以倫一起一走到底的勇氣?將潘以倫的一切全盤接受下來?就在前幾日,她同他有了個至大的分歧—她告發了他的朋友翟鳴。

第二,她是否已做好等待潘以倫成熟的準備?等待是需要時間的,而就在近日,她備受潘家媽媽和自己父母的雙重施壓以致幾乎動搖自己的信念。

第三,她是否可以擺平自己的父母,並且承受現在潘家所承受的經濟壓力和精神壓力?是的,她可以做好一切準備,但是她的父母絕不,就在剛才,他們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態度。

這是一場在她平靜的生活規劃之外的戀愛,所承受的也在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外。

如果潘以倫不進演藝圈呢?

楊筱光想了想,搖了搖頭,他有他現實的壓力,不可能做出這麼天真的決定。

於是他的家庭負擔、他們的年齡差距、她父母的思想觀念,一重重柵欄要跨越。還有他們鬧出的分歧。

他難,她也難。

堅持,抑或放棄?

楊筱光艱難地將門推開,迎麵就撞見了老板。老板老熟人似的同她打招呼,說:“樓上有個包房。”

她就明白了,可又不大好意思,別扭地笑了笑,算是客氣地招呼。

這老板也是奇人,什麼都不問,隨她上樓。

進了包房,果不其然,潘以倫就在裏麵。他正側頭望著窗外,外麵十字路口正好是紅燈,車流停著,他的表情也停著。

楊筱光走過去,看著他把頭轉過來,她的第一句話是:“我要向你道歉。”

潘以倫伸出手,她把手交過去,他的手壓住她的手,輾轉在彼此的手心裏。兩人的手心都是濕濕的,都緊張,都彷徨,都不知前途該向何處。

他說:“翟鳴大概會以‘故意傷害罪’被起訴,方小姐傷得不是很重,所以警方說翟鳴不會被判得太重。他沒有販毒,隻是望風,而且—他做了夜總會老板做淫媒和販毒的汙點證人。”

楊筱光難受地低下頭:“希望他會和你一樣,重新開始。”

潘以倫逐漸緊握住她的手,他的表情並不輕鬆,重重心事,無法紓解。

楊筱光歎口氣道:“今早的報紙?”

“公司說會找解決方法,隻要我配合好他們。”他說。

楊筱光搶著說:“以倫,我—”

潘以倫用指頭點住楊筱光的唇:“你什麼都不用講,阿光,我相信你。”

楊筱光簡直是駭然地望著眼前這個她深深愛著的男孩兒。

他說,他相信她。

這個男孩兒有白皙的皮膚,俊朗的五官,清秀的骨骼,這麼出類拔萃的賣相,這麼珍重而誠懇的表情。他說他相信她—這麼無條件地相信。

楊筱光張開雙手,緊緊地擁抱住潘以倫,將自己的臉埋入他的頸窩。

她說:“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值得你這樣?”

潘以倫也緊緊環抱住她,他的聲音清晰而明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能給你的實在是太少了。我簽了七年的合同,在這七年裏,你要穩定的工作,要買房子,要結婚,也許還要生孩子。”

楊筱光低低地說:“這是一個正常人在正常年齡裏要做的正常事。”

潘以倫深深望著她,目光無辜,亦有難舍。

楊筱光也深深看著他。

她對這個男孩兒的喜歡,能夠達到何種程度,她自己都摸不透,這是一段她未曾經曆過的感情。他壓抑著,她也一樣。在現實麵前,都亦步亦趨亦彷徨。

感情這樣複雜。

他們之間,無法做到相互保護,就是如此無奈。

而潘以倫的無奈,楊筱光不會知道。

事實上,他在赴她的約會前,與潘母懇談了三個小時。

楊筱光一直去醫院探望潘母,他是知道的,他為此深深悸動,因為他可以看見她在全心全意地回應著他的愛。

潘母對他說:“我還記得當年的楊老師呢,他們家的孩子是好孩子,踏實本分,而且清白。以倫,他們家和我們家,不一樣,她的路和你以後的路也是不一樣的。”

潘以倫坐在母親的床邊,他從來沒有同楊筱光說過,他的心事從比賽之後,就沒有放下過。合約生效,新的機會紛至遝來,演出日程排到了明年六月,預付款也已經入賬。

他對母親說:“之前拍廣告的錢已經到賬了,後麵接的廣告也有預付款,選秀進了前三名的獎金今天也到賬了。我想我可以應付一些事情的。”

“奇麗”同他簽訂了合同,經紀人同他講了一個清爽:“要紅自然要借助一些新聞,而且當偶像最好不要談真愛。”

他懶懶地默不做聲。

經紀人而後講:“你向公司預借的三十萬已經打入醫院的賬戶,比賽結束後就要收拾行李去海南拍偶像劇了,好好做準備吧。”

他知道在現實麵前,他走不掉了,需要妥協。

但是,這也是他最初下這個決定時所預期的結果,當結果牢牢握在手裏的時候,他反而看不到結果。

潘母絮絮地講著:“你拖著我這個媽,我的病又這麼累贅,久病床前無孝子,媽媽知道你不是不孝順的孩子,你做這份你不喜歡的工作就是為了媽媽……但是……但是不可以拖累人家女孩子的。”

潘以倫握著母親的手,母親的手生得十分秀氣,手指纖長,但是經年的苦日子已讓她的手失去了曾有的潤澤,變得幹枯而無力。

潘母愛憐地瞅著兒子:“我曉得你喜歡小楊,很早你就喜歡她了對不對?”

潘以倫抬起頭來,有些驚訝。

潘母搖搖頭:“要知道知子莫若母,你枕頭下有張小楊的照片,和你爸爸的照片放在一起的,我很早就發現了。男孩子到了青春期,有了自己思戀的女孩子,是很正常的。小楊從小和你過的是不一樣的生活,我知道你這是羨慕她。她出身好,父母都能在上海,有房子,有勞保,她爸爸還是當老師的,很受別人敬重。這些都是你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