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青虹看見二人臉上的幸福笑容,心中竟有幾分羨慕。聽寇元傑說得奇怪,她不由問道:“你失蹤多日突然回來,你爹爹應該與你有說不完的話,怎麼會匆匆將你趕出來?”
“我也覺得奇怪。”寇元傑皺著眉將方才去見父親的經過仔細說了一遍。
舒青虹聽完後麵色頓變,急忙道:“你爹爹定是被人控製,身不由己,所以才匆匆將你趕走,希望能保全你的性命!”
經舒青虹這一提醒,寇元傑也立刻醒悟,回想方才去見父親的情形,他恍然大悟:“是光明四使!難怪他們寸步不離守在我爹爹房中,難怪他們要阻止幾位長老去見我爹爹!”
寇元傑說著便往外走,柳青梅忙阻攔他:“你想幹什麼?”
“我要殺了那幾個叛徒!”寇元傑一臉憤懣。
柳青梅麵色一沉:“你說過從今往後,再不輕易殺人。再說這附近的教徒大多是他們的心腹,一旦動起手來,你有把握救出你爹爹嗎?”被柳青梅這麼一問,寇元傑漸漸冷靜下來,心知光明四使武功太高,就算自己聯合七位長老,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況且七位長老是否會齊心協力地幫助自己,都還是個未知數。正為難間,就聽舒青虹款款道:“我師父就在許昌城中,寇少主何不與我師父聯合,共同對付光明四使?”
寇元傑斷然搖頭:“我爹爹一生驕傲,已經敗給天心居一次,若再讓天心居的人救命,豈不是比殺了他還令他難受?”他一咬牙,“現在隻有趁幾位長老尚未走遠,立刻請他們出手相救。這是咱們魔門的內務,請你們不要插手。”他轉向柳青梅:“你送舒姑娘先走,我辦完這件大事,再去老地方與你會合。”
柳青梅心知他不想讓自己冒險,隻得叮囑道:“那你自己千萬小心,無論成敗,都要活著來找我!”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久等。”寇元傑說著親自送二人出門,直到二人消失在長街盡頭,他才一聲高喝,“來人!”
府衙外守衛的教兵忙應道:“少主有何吩咐?”
寇元傑眼中閃過少有的冷厲:“你們立刻去追七位長老,令他們回來聽令!”
三更時分,許昌城府衙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隱約傳來的呐喊聲和廝殺聲幾乎將全城的百姓驚起,還以為是官兵偷襲魔門,但城門處靜悄悄毫無聲息,卻又不像強行破城的樣子。
在離府衙不遠的一處高樓之上,孫妙玉背負雙手,她的身後靜立著舒青虹和柳青梅,遠遠眺望府衙的騷亂。孫妙玉原本就想夜探府衙救舒青虹,特派巴哲去打探虛實,正好碰見她們倆離開府衙。孫妙玉聽說魔門內亂,也就樂得在此坐山觀虎鬥了。
遠處的騷亂聲漸漸平靜下來,耳邊隻聽到房屋燃燒的碎裂聲。舒青虹隻擔心留在客棧中的女兒,巴哲則在一旁把玩著自己的馬刀,隻有柳青梅擔心寇元傑安危,聽騷亂聲已漸漸平息,跳出窗欞便飛向府衙。孫妙玉關心柳青梅安危,而且也想看看寇焱的下場,立刻跟著射出窗欞,越過重重屋簷向府衙方向飄飄而去,巴哲也應聲追了上去。舒青虹要回去照看女兒,隻得目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府衙內除了零星的房屋還在燃燒,火勢已被撲滅大半,騷亂也漸漸平息。當孫妙玉尾隨柳青梅落到府衙後院的圍牆上,就見在後花園的空曠處,魔門七大長老和十幾名魔門教徒散亂地圍成一圈,寇元傑在人群中央盤膝而坐,雙掌貼在雙目緊閉的寇焱後心,正在為父親運功療傷。
柳青梅見寇元傑平安無事,心中稍安,便在圍牆上靜觀。片刻後就見寇焱睜眼呼出一口長氣,慢慢醒了過來。寇元傑忙收掌問道:“爹爹感覺好些沒有?”
寇焱點點頭:“好多了!那四個叛徒呢?”寇元傑恨恨道:“讓他們逃走了!幸虧爹爹沒事,不然孩兒會抱憾終生。”
幾名長老也紛紛請罪,自責沒能合力拿下四個叛徒。寇焱沒有理會眾人,卻將目光投向前方。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立刻就看到後院圍牆之上白衣飄飄的孫妙玉和柳青梅。眾教徒已是驚弓之鳥,立刻拔出兵刃就要迎敵,卻被寇元傑高聲喝止。
柳青梅見寇元傑在向自己招手,便紅著臉迎了過去。寇元傑也不理會眾教徒驚詫的目光,拉起柳青梅的手來到父親麵前,坦然道:“爹爹,孩兒失蹤這段時間,就是跟柳姑娘在一起,她給了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所以我想永遠跟她在一起,希望爹爹成全。”
寇焱皺眉盯著柳青梅背上的天心劍,問道:“她是天心居弟子?”
寇元傑點點頭:“不錯,她是我娘的弟子。”
寇焱一聲長歎:“難道天心居就是我魔門最大的克星?”
“你錯了,應該說天心才是魔門最大的克星。”孫妙玉緩步過來,望著自己一生中最大的仇敵和對手,她眼裏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利芒,“寇焱,你也有今日!如果你還是個漢子,就把胸膛挺起讓我一掌斃了,以告慰我妙仙師妹在天之靈!”
四周傳來此起彼伏的兵刃出鞘聲,魔門教眾劍拔弩張地圍在孫妙玉四周,誰知尚未動手,就見孫妙玉身後撲出一個彪悍如狼的漢子,刀光閃爍中已撕開了眾人的包圍。眾人就見眼前白影一晃,孫妙玉已越過教徒和長老的阻攔立在寇焱麵前。寇元傑閃身攔在父親身前,擋住了孫妙玉去路。孫妙玉打量著他那依稀有幾分熟悉的麵龐,澀聲道:“看在你娘麵上我不殺你,讓開!”
寇元傑搖搖頭:“我不會讓你傷害我爹爹。”孫妙玉一聲冷哼,長袖倏然卷出,將寇元傑蕩開了一步。她正待擒下寇焱,突聽身後風聲倏然,卻是冷無情的劍蛇信般刺到,她隻得丟下寇焱回身迎敵,與魔門長老激戰在一起。魔門七大長老在先前的內訌中都已受傷,麵對巴哲和孫妙玉這等勁敵,隻能暗自叫苦。
寇元傑正想趁亂將父親帶離險地,卻見父親滿臉通紅,涕淚齊下,渾身顫抖不已。他見狀忙問:“爹爹你怎麼了?”
“失魂丹!我要失魂丹!”寇焱渾身骨髓痛癢難忍,抓住兒子的手叫道。寇元傑麵色大變,此時寇焱忍不住聲嘶力竭地號叫起來。這叫聲讓正在惡鬥的孫妙玉與魔門長老詫異地停下了手,轉頭望來。就見寇焱在地上翻滾哀號,不住以頭撞地。原來明月為了盡快控製他,這幾天一直在給他服食遠超正常用量的失魂丹,所以他的藥性發作得更快更急,遭受的痛苦更大。
所有的失魂丹都被逃走的明月帶走了,寇元傑隻能無助地抱著父親,一連點了寇焱幾個穴道,用內力將毒性暫時壓製。
孫妙玉見狀哈哈大笑:“寇焱,你精心培養出四個惡毒無情的弟子,辛苦煉製失魂丹這種人間至毒,沒想到最終卻載在他們手裏。同時身受失魂丹之毒。這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誰說天地無心?這不正是上蒼在展示它那不可抗拒的神力嗎?
這一番話令魔門眾人心中不由萌生懼意,隻聽孫妙玉繼續冷笑道:“寇焱,你也算是一代梟雄,沒想到末路竟然如此不堪,要靠別人的憐憫才能苟延殘喘。你這樣活著,簡直比殺了你還令我開心,妙仙在天有靈,也當含笑九泉!”說完縱聲大笑,揚長而去。
寇焱一生驕傲,何曾受過這等侮辱?不禁急怒攻心,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衣襟。寇焱一把推開兒子,掙紮著站起來仰天長歎:“想不到我寇某英雄一世,今日卻被自己的弟子所傷,受自己煉製的毒藥所害,還被天下人嘲笑,我還有何麵目苟活在世上?罷罷罷,不能以烈焰蕩盡世間黑暗,就以烈焰還自己光明吧!”說罷,他轉身走向身後燃燒的房屋。
寇元傑大驚,連忙攔住父親去路,跪拜道:“爹爹萬萬不可輕生!”眾教徒也紛紛跪倒,齊道:“門主不可衝動!聖教還賴門主統領!”
寇焱慘然一笑,目光從眾教徒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兒子臉上,黯然道:“我武功盡失,如今又身受失魂丹之毒,中毒之深早已不可救藥,難道你們要我身受地獄般的折磨後再死嗎?”說著寇焱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輕輕撫摸著歎道,“其實我在武功被廢之後,就該聽從妙仙的遺言,放下爭霸天下之心。今日的結局其實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不是死在別人,而是死在了自己手裏啊!”
寇元傑垂淚道:“爹爹不可灰心,魔門上下齊心協力,總能找到失魂丹的解藥。”
寇焱搖頭苦笑:“失魂丹是為父精心研製的,對它的藥性再熟悉不過了,如果還有一份希望,為父難道會輕易放棄?”
他一聲長歎,環顧眾教徒道:“你們都是追隨我多年的老兄弟,如果還當我是你們的門主,就不要再阻攔我,讓我保留最後一點尊嚴吧。我死之後,諸位兄弟請暫且隱姓埋名,等待時機再求複興。可惜魔門自我以下,尚無一人有統領全局的才能和威信,所以門主之責,隻好由七位長老共擔了。”
說到這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兒子和一旁的柳青梅:“你既然另有追求,為父也不勉強。從今以後魔門跟你再無關係,你也不再是魔門少主!”
說完寇焱大步走向身後的烈焰。寇元傑還要阻攔,就聽父親厲聲喝道:“你若還當我是你父親,就不要攔我!”寇焱雖然武功盡失又身中奇毒,但虎威依舊不倒。寇元傑不敢再攔,隻得哭拜在地。眾教徒也齊齊跪倒,低聲念經相送。寇焱坦然走入烈焰,身影很快就被火焰吞沒。
天色漸明,一夜大火過後,巍峨的府衙隻剩下斷垣殘壁,寇元傑呆呆地望著大火過後的廢墟,項雲飛走過來小聲勸道:“少主節哀,門主是在烈火中得到了大光明,咱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寇元傑失魂落魄地點點頭,緩緩抬頭仰望天空,似乎想要尋找光明神的痕跡。
這時就見一個教兵氣喘籲籲地過來稟報:“朝廷四路大軍兵逼許昌,離這裏已不足十裏了!”
眾人盡皆變色,都把目光轉向寇元傑。就見寇元傑苦澀一笑:“我已不是你們的少主,有什麼事你們找七位長老拿主意吧。我也要走了,魔門的宏圖霸業,從此跟我再無關係。不過我建議大家還是遵從我爹爹的遺命,自隱於江湖吧。”
眾人目送著寇元傑與柳青梅遠去的背影,七位長老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幾乎同時說道:“看來,咱們也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