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內戰(2 / 3)

眾人回頭一看,就見一個衣衫破舊的年輕人大步走進來。來人竟是失蹤多日的少門主寇元傑!此刻他的臉上少了幾許輕狂,多了幾分睿智和成熟。眾長老連忙上前見禮,紛紛爭問少主失蹤後的情形。卻聽寇元傑一聲歎息:“一言難盡,以後有機會我再向諸位長老稟報。”

明月驚詫過後,忙上前拜道:“屬下參見少主,上次是屬下保護少主不力,致使少主墜崖失蹤,屬下罪該萬死!幸虧少主平安歸來,不然屬下會永遠愧疚於心!”

“與你無幹,不用自責!”寇元傑抬手示意明月起來,淡淡問,“我失蹤多日,心中掛念父親,想立刻就見到他老人家,這不用通報吧?”

“那是當然!”明月立刻笑道,“少門主快請!門主見到你平安歸來,不知會有多麼高興呢!”

幾個長老正想跟進去,卻被明月抬手攔住道:“幾位長老請留步,門主父子團聚,肯定不希望外人打擾,請幾位長老諒解!”

寇元傑也回頭對眾長老道:“幾位長老,方才我在外麵以聽到你們的對話,待元傑見過父親,自會向你們通報,請在此稍候。”幾個長老隻好目送寇元傑隨明月進了內堂。

內堂幽暗寂靜,幾乎看不到燈火。寇元傑在明月帶領下,走過彎彎曲曲的長廊,最後來到一間靜室前,明月搶先一步高聲稟報:“門主!少主回來了!”

靜室的門開了,慧心使滿麵詫異地推門而出。寇元傑立刻闖了進去,就見父親萎靡不振地半坐在榻上,臉上滿是驚詫。寇元傑忙拜倒在地,哽咽道:“爹!孩兒不孝,讓您老擔心了!”

寇焱神情複雜地打量著兒子,哆嗦著嘴唇半晌無語。寇元傑對淨風和力宏一揮手:“你們先退下,沒有命令不準進來!”

淨風與力宏對望一眼,遲疑著沒有挪步。寇元傑正要嗬斥,寇焱忙擺手道:“他們不是外人,不用回避。這幾天為父小恙,少不了要他們伺候。”寇元傑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更為關心他的健康,忙問:“爹爹哪裏不舒服?”

寇焱擺擺手:“不是什麼大病,就是擔心你,練功岔了氣而已,過兩天就沒事了。現在你既然平安回來,為父也就放心了。如今天色已晚,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寇元傑兼父親神情疲憊,隻好將千言萬語壓下心頭。想起幾個長老的囑托,他又道:“外麵七位長老正要當麵向父親請罪,他們沒有留下孫妙玉妙玉,隻抓到了她的女弟子,正想請示爹爹如何處置。”

寇焱想了想,懶懶道:“這事就交給你來處置吧,為父累了,要早點休息。”

寇元傑見父親萎靡不振,隻當是練功岔氣後精神不濟,隻得叮囑兩句後告辭離開。待他被明月送出去後,守在門外的慧心和留在房內監視的淨風、力宏才長舒了口氣,又開始憂心忡忡:雖然寇焱因為害怕四人對兒子不利,所以匆匆將寇元傑打發走,但這事能瞞多久?

片刻後明月回來,就見寇焱已被點了昏睡穴。淨風憂心忡忡地對他道:“咱們還是盡快離開此地吧!如今朝廷大軍直逼許昌,咱們留在這裏,就算能瞞過一時,遲早也會玉石俱焚。”

“是啊!”慧心也道,“如今那幾個老家夥已經開始懷疑,咱們總不能讓他們永遠不見門主。況且少主又突然回來,咱們沒法再隱瞞下去了!”

四人中以明月心思最為縝密,因此最得同伴信任。明月原本是想用失魂丹徹底控製寇焱後,再讓他禪位於自己,但寇元傑突然回來完全打亂的他的計劃。

他在房中緩緩踱了兩個來回,終於停再寇焱麵前,展顏笑道:“咱們手中有朝廷最想除掉的反賊,如果咱們將他獻給朝廷,你們說咱們能否就此改換門庭,從此一步登天?”

淨風、力宏、慧心三人麵麵相覷,一臉驚訝。三人從小在魔門長大,潛意識中早已將朝廷當成妖魔鬼怪,即便做下這等犯上作亂的大事,也從沒想過要投靠朝廷。

明月見狀耐心解釋道:“咱們既然背叛了魔門,就算躲到天涯海角,恐怕也逃不過魔門陰魂不散的追殺,隻好找一個比魔門更有實力的東家了。而天底下也隻有朝廷有這個實力可以保護咱們不受魔門的威脅。”

慧心遲疑道:“就算將寇焱獻給朝廷,可朝廷會放過咱們嘛?咱們可是從小就在魔門長大,又是教中地位尊崇的四大光明使,朝廷對魔門教徒一向是斬盡殺絕,我怕……”

明月笑道:“咱們從小受寇焱蒙蔽,一直視朝廷為妖魔鬼怪。其實朝廷跟江湖上的幫會門派沒什麼兩樣,都是些利欲熏心的家夥組成的組織,一切行動準則皆是以維護自身的利益和統治為首。咱們若將寇焱獻給朝廷,為了給後人樹立榜樣,朝廷不僅不會殺咱們,還會給咱們高官厚祿;再說咱們對魔門知根知底,朝廷肯定會對咱們委以重任,對付魔門餘孽。如今寇元傑已經回來,肯定沒法再瞞下去,咱們隻好賭一把。”

半晌,淨風澀聲道:“你想怎麼做?”

明月從容道:“咱們既然決定賣身,就要找一個好主子。如今朝堂上以福王勢力最大,日又禮賢下士,英明遠播。咱們若能投到他的門下,定然前途無量。”

力宏遲疑道:“可是,福王遠在京城,咱們怎麼才能投到他門下?”

明月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咱們既然決定反出魔門,就幹脆把事做絕。明日一早待寇元傑來給他老子問安時,趁機將他也拿下。然後咱們立刻出城,你們將寇焱父子藏到隱秘處,我則趕去京城麵見福王,跟他談妥條件後再傳書給你們,你們再將他們押來京城。寇焱父子一旦落在我們手裏,那幾個老家夥肯定不敢妄動,魔門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自然分崩離析,對咱們也就構不成威脅了。”

聽到明月如此瘋狂的計劃,幾個人心中都十分震撼。淨風沉吟良久,遲疑道:“福王地位尊崇,如何才能見到他,又如何讓他相信咱們的誠意?”

明月從容一笑:“這個你們無須擔心,我自有辦法。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下定決心,明日就此一搏!不成功,便成仁!”說著他緩緩伸出手,與明月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府衙大堂上,寇元傑對等候消息的幾個長老道:“爹爹隻是小恙,諸位長老不必擔心,如今爹爹已歇息,大家先回去吧。”

眾長老聽寇元傑這般一說,自然不敢再強見寇焱,項飛雲指著舒青虹問:“她怎麼處理?”

寇元傑沉吟道:“交給我好了,我來處理。”眾長老正愁舒青虹是個燙手山芋,殺之不敢,放之不甘,不知如何處置才好,見寇元傑主動攬下,自然求之不得,立刻將舒青虹交給了他,然後紛紛告辭離去。

寇元傑示意兩個教兵將舒青虹押到府衙後的牢房,魔門占領府衙時將牢房裏的犯人全都房了,如今牢房中空無一人,顯得尤其陰森。兩個教兵點亮牢房中的燈籠,才稍稍驅散了牢房中的森森寒意。他僅留下一個教兵在牢房外看守,打量著舒青虹臉頰上的水仙花,突然問道:“幾年前有個女老千在江南一帶神出鬼沒,與千門公子襄一起做下幾件大案,就是舒姑娘吧?”

舒青虹心中一顫,臉上頓時變色。她拚命想忘記的過去,像傷疤一樣突然被他揭開,讓她痛得毫無防備。木然半晌,她澀聲道:“不錯,那時候我叫舒亞男。”

寇元傑湊近一步,仔細打量著舒青虹的眼眸,他無聲一笑:“舒姑娘還是被公子襄騙了吧?從你的眼眸中我能看出你靈魂深處的痛苦。”舒青虹嘴角一顫,緊抿雙唇沒有說話。

寇元傑笑道:“公子襄也曾欺騙我,是我平生最大的仇人,我們也算是同一戰線的。你與他相處這麼久,可知公子襄是個什麼樣的人?”

舒青虹神情稍稍平靜,淡然道:“寇公子既然視公子襄為平生最大的仇人,難道還不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寇元傑遺憾地搖搖頭:“說來慚愧,雖然我與公子襄有過多次交鋒,但我始終無法看透他的心思。前不久他率一萬新兵,孤軍北伐瓦剌,如今毫無音訊,多半已是全軍覆沒。這完全是自找死路的瘋狂之舉,舒姑娘想必很了解他,能否告訴我他為什麼要做如此瘋狂的事?”

舒青虹聞言麵色大變,身形一軟差點摔倒,趕緊扶住柵欄勉強站穩。見寇元傑正奇怪地盯著自己,她強忍淚水澀聲道:“其實,他是個可憐人。”

“可憐人?”寇元傑以為自己聽岔了,無論財富、權勢還是名聲都不缺的千門公子襄,居然是個可憐人,這豈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不過看她臉上那種萬念俱灰的表情,又不像在講笑話,寇元傑忍不住問,“為什麼說堂堂千門公子襄是可憐人?”

“因為,他背負了他根本無法承受的重擔!”舒青虹神情恍惚地說道,“他總是將自己當成無所不能的救世主,總想幫助更多的人。但就算是神,也無法背負天底下所有的苦難,於是他注定要被這重擔壓垮。”

寇元傑若有所思地回味著舒青虹的話,突然有些明白了。他臉上的疑惑漸漸變成發自靈魂深處的震撼,仰望虛空喃喃自語道:“原來……他果然是為了解大同之圍而率孤軍自蹈死地,為了什麼天下百姓,完全不顧自身安危。他……竟然是跟我母親一樣的人!”

相當母親,他心中沒來由地一痛,感到信念在動搖。見舒青虹神情淒楚,強忍淚水,他心中竟生出一絲同情,連忙道:“你別擔心,我想新軍營在公子襄這樣的能人帶領之下,也不回全軍覆沒的。我的大仇尚未得報,公子襄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了。”

舒青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眉頭緊鎖,問道:“你有心事?”

寇元傑自語道:“這次我僥幸活著回來,本來是要帶一個人來見爹爹的,誰知他不等我開口就匆匆將我趕了出來,真讓人奇怪。”說話時,他望向那個守在牢門柵欄外身材瘦小、麵容白皙的教兵身上。

舒青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就見那教兵心虛地避開了自己的目光。她仔細打量那教兵,認出那是個女扮男裝的少女,聯想到與寇元傑同時失蹤的天心居弟子,立刻就猜到這少女的身份,忍不住試探道:“你是……柳姑娘?”

那教兵臉上一紅,低頭拜道:“青梅見過師姐。”這女扮男裝的教兵,正是與寇元傑一起摔下山崖的天心居弟子柳青梅!

舒亞男驚訝地打量著二人,心中有些不解,遲疑道:“你們……”

寇元傑握住柳青梅的手,對舒青虹坦然道:“舒姑娘既然跟天心居也有淵源,我也不妨告訴你。我喜歡柳姑娘,才不管她是什麼身份。那次我在少室山弄假成真摔下山崖,在她奮不顧身跳崖救我的那一瞬間,我終於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終於知道人世間還有比權勢地位甚至千古偉業更重要的東西。我們避開魔門的搜尋隱居深山,度過了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為了她,我不想再做什麼魔門少主,而她也願意為我放棄天心居的清修。這次帶她來見爹爹,就是想向爹爹表明心跡,誰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爹爹趕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