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在一起(3 / 3)

陸若薷忍不住低低地啜泣起來,因為她在田蘇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麼些年她人前背後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因為她深知沒有人憐惜的淚水隻是廉價可恥的液體,隻會讓自己顯得更加可憐。沈敘失措地看著陸若薷哀哀地哭泣,半天,才伸出手臂,輕輕地攬住了她單薄的肩膀。

醫院走廊裏,沈陸嘉深吸了幾口氣,重新推門進了病房。

伍媚已經微微坐起了些,她伸手一指吊瓶,“陸嘉,幫我喊護士拔針。”

護士很快來拔了針,撤了吊瓶,沈陸嘉重新坐在床沿上,伸手替伍媚按住手背上的針孔。

“最近我會開車接送你去學校跳舞。禦景花園是非凡旗下的地產,據說早已經售罄,我會找秦亦崢,想辦法再買一套房子,按照舞蹈房的標準找人裝修好,這樣你以後就不用每天開車去學校練舞了。”

伍媚吃驚地看著沈陸嘉,她本以為還要磨一番嘴皮子,才能讓他支持她繼續跳舞。

沈陸嘉看見她的表情,有些自嘲地一笑:“我拿你,總歸是沒有辦法的。”

這一句話直接叫伍媚紅了眼睛,她緊緊攥住沈陸嘉的手:“陸嘉,你是我的愛人;芭蕾,是我的夢想,如果一定要我在兩者之間選擇一個,我一定會選你。可是你和芭蕾明明是可以共存的,所以我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夢想。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擔心我。可是這些傷痛對我來說,真的算不了什麼。我以前跳舞,前後掉過三次趾甲蓋兒,為了不耽誤練習,都是用橡皮筋纏在腳趾上,這樣血液不流通,趾甲木木的,就不會感覺到疼了。還有封閉針,你聽說過嗎?是止疼的,但是會讓肌肉和韌帶變脆。我腿上這條韌帶,打過幾次封閉。第一次打的時候,可以管三個月不痛,後來就隻能保一個月不痛。還有止痛片,我和晏修明,都曾經因為吃止痛藥吃出胃潰瘍,她比我還嚴重,曾經胃出血。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是不想你有思想負擔。”

老半天,沈陸嘉才鬱悶地冒出一句:“我真後悔,當初在你的手術同意書上簽字。”

伍媚伏在他胸膛,低聲笑起來,但是卻有淚花濺在了他潔白的襯衣上。

行動派的沈陸嘉果然很快從秦亦崢手裏買了一套小戶型,又聯係了專業人士,按照芭蕾舞比賽場地的標準鋪上了專用地膠。牆壁四麵安裝好鏡子和金屬杆。調配好了音響設施。然後把鑰匙交到了伍媚的掌心裏。

接到鑰匙的那一刻,伍媚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覺得掌心裏擱著的不是冰冷的鑰匙,而是沈陸嘉對她的一顆滾燙的真心。眼底瞬時有了濕意,她抹了抹眼睛,提著挎包便鑽進了衛生間裏。

沈陸嘉隻當她迫不及待想要試驗一下這間練功房,然而當衛生間的門打開時,他愣住了。

伍媚居然換上了雪白的芭蕾舞裙,緊身的吊帶襯得她的鎖骨美麗如同直身白玉簪,多層的乳白色絲綢縐褶構成的裙擺使得本就纖細的腰肢愈發盈盈一握,還有腳上那雙珠光粉的足尖鞋,光滑的緞帶在腳背上交叉出一個很漂亮的十字。

將光碟放進音響裏,如水的音樂裏,伍媚緩步走到地板中央。

“這支舞,我隻為你而跳。”朝沈陸嘉微微一笑,伍媚緩緩伏身,玉臂從身前劃過半圓,一點一點起身,像一隻剛剛醒來的天鵝,矜持而優雅。

音樂逐漸歡快,一陣柔韌的顫動,從伍媚的肩膀一直傳遞到她的指尖,仿佛承受不住露水重量的嬌柔蘭花。眼神時而顧盼流連,時而哀愁凝睇,這樣的她,美得不像活在人間。音樂越發激越,她忽然朝沈陸嘉粲然一笑,淩空一個大跳,如同矯捷的乳燕,裙擺隨著舞蹈像千瓣重蓮次第開放,沈陸嘉隻覺目眩神迷,恍如站在櫻花樹下,一陣春風,兜頭蓋臉地都是花瓣,淪陷在萬頃香雪海裏,拂了一身還亂。

足尖踮起,她在歡樂地打著旋兒,那修長的脖頸,凸起的蝴蝶骨,微凹的脊椎,這時的她又成了奧林匹斯山上女神,神聖不可侵犯。沈陸嘉安靜地看著,他並不懂芭蕾,但是看著她在那裏認真跳舞的樣子,他隻覺得胸腔裏激蕩的滿滿都是柔情和驕傲,那是他的愛人,是他的妻子。

恍恍惚惚憶起了初遇她的那次,她在吉他的伴奏裏跳著一支弗拉明戈,紅裙如火,那時候他們是陌生人;而現在,鋼琴旋律叮咚作響,她素裙如雪,隻在為他而跳。還有幼時被父母帶著去看烏克蘭的芭蕾舞劇團的演出,演出結束後母親打趣的話語此刻依稀回響在耳畔——“陸嘉,以後媽媽給你找一個跳芭蕾舞的小媳婦兒,好不好?”自己回答的是什麼?“我要自己找。”沈陸嘉不禁微微笑起來。他終究找到了她。

就像伯努利提出的大數定律:當試驗次數很大時,隨機事件A出現的頻率,總是穩定地在某個數值P附近擺動。所有的偶然裏都藏著必然。譬如,他們偶然相遇,必然相愛。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