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3 / 3)

“嗯,聽起來這段舊事還有點意思。”

胡側妃心頭默默捏了把汗,聽聞她這麼一說,總算略略放下心來;這一關好歹被她蒙混過去了。

“世子妃,其實安王妃當年懷孕的時候,梁側妃她……她還拾掇我與她一起刺激安王妃;有幾次;安王妃因為受了刺激,都差點導致流產了。”胡側妃把心一橫,把那些陳年舊事供了出來;不過她倒也是機靈人物,知道不可能將自己完全摘除關係;但卻可以將自己變成從犯,這樣就可減輕自己的罪。

這些事,東方語早從冷太後口中證實了;所以她沒什麼興趣再重複聽這些舊事。

便晏晏一笑,道:“就這樣嗎?你們除了在她懷孕的時候言語上刺激安王妃之外;後來在她生下孩子之後,你們有沒有再對安王妃做什麼?”

“這個……”胡側妃忽然撞上墨白陰森淩厲的目光,心不由自主地縮了縮,她低下頭,小聲道:“梁側妃當年曾在安王妃的食物裏加了些可以引發人精神抑鬱的藥;這件事……這件事,我雖然沒有參與;不過我也是知情的;所以,世子,真的對不起,我……我……”

東方語看了看墨白微變的臉色,忽然打斷她,道:“這些聽起來實在不怎麼刺激;有沒有一些讓人聽著舒心一點的事?”

胡側妃垂著頭,咬了咬嘴唇,囁嚅了半晌,才又小聲道:“其實世子出生之後,身體一直不太好;可是、可是王爺在他一歲多的時候才回府;那時安王妃為了引起王爺的注意,竟狠下心對世子他……他下毒;梁側妃無意敵意這件事後,也……變著法子暗中給世子下毒。”

東方語垂下眼眸,眼底一瞬冷芒大現。

梁婉果然也是有份的;這麼說,墨白體內四種不同的毒藥,現在有三種已經找到了下毒的原主;那麼還有另外一個到底是誰呢?

“此外,她……她還經常將世子關起來虐打,甚至不給他吃東西。”

東方語瞄了瞄墨白臉上隱隱浮出的霜色,冷笑道:“胡側妃,這些舊事聽起來是刺激了些;不過顯然不夠精彩;因為缺乏真實感。”

“我猜想,王爺不在府裏的時候,暗中虐打世子,饑餓世子的事;你和梁側妃一定也做過不少次吧?”

胡側妃青著臉,頭垂得越發的低。

她往日就是做夢也想不到,有一日她會親口對著墨白說出這些事情。

東方語瞧她神情;便知自己猜得無誤;她抬眸,定定看著風華妖魅的男子,眼裏溢滿心疼與溫柔。

她總算明白;為何昔日她會在他眼中偶爾看見自卑與脆弱;還有深藏在冷漠下的痛苦了。

母親淩虐,父親冷酷;其他的家人因著他謫子的身份;總在變著法子殘害他。

安王府這個繁華府邸裏,就連最起碼的錦衣玉食也沒有給過他;誰會想到,他身為世子,小小年紀竟是在不斷的虐打被關與饑餓中度過的。

這個府邸,這些所謂的家人;從來就沒有給過他一絲溫暖,也沒有讓他感受到一絲親情。

也難怪以前,他從來不肯在她麵前提起安王府這三個字;也從來不開口跟她說起與安王爺有關的任何人與事。

連她也很驚奇,遭受了那麼多;以墨白當時小小的身體與年紀;他是如何頑強地生存下來的。

她伸出手,用她不大的手掌包住男子雙手;用她不熱烈的溫度暖和他微涼的雙手;這雙纖手的溫度通過她這一握,漸漸傳遞到他心裏去。

“墨白,以後的人生,我們一起;永遠一起。”

墨白垂目,眸光靜靜落在被她包握的雙手上,良久,隱隱一笑,道:“好,我們永遠一起。”

“胡側妃,現在我隻想知道最後一件事情。”聲音溫醇飄來,目光淡漠中卻透著無形的壓迫,這回開口問的是墨白,“在我和小語成婚的那天;府裏的廚房與柴房有沒有發生一些特別的事情?或者出現過一些奇異的人物?”

胡側妃茫然看他,訝異道:“廚房?柴房?”

她搖了搖頭,很認真地回想了一下,才道:“那天因為要招待賓客,所有人都到前院幫忙去了;廚房與柴房根本沒人;也早早的就上了鎖;哪裏會有什麼奇怪的事情或什麼奇異的人物。”

墨白與東方語飛快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認為胡側妃此刻的神情不似說謊;這就說明她確實不知道那天的事。

也就是說,與風絡暗中勾結的並不是她。

東方語心下默了默,他們當初一致認為胡側妃的嫌疑最大,自然是因為風銀星的關係;難怪他們一直查不到什麼線索;原來一開始他們的方向就錯了。

可是,若府中的內鬼不是胡側妃,又會是誰呢?

會不會還是胡側妃的兒子風銀星?

東方語想了一下,又覺得是風銀星的可能性不大;他們之前都已經證實了風銀星與陽曦勾結;陽曦與風絡的目的顯然不同;如果風銀星敢將陽曦與風絡通吃的話;那他今天也不至於會落得要胡側妃出麵不斷求情的下場了。

胡側妃說完,神態忐忑地看著那對俊俏男女,很擔心這兩人不滿意她的答案,再拿個什麼刁鑽的問題來為難她,她就快忍耐不下去,要瘋了。

“世子?”

墨白淡淡看過去,緩緩道:“胡側妃,我想大哥一個人在外麵反省得也夠久了;他悔過的誠意我們也看到了;那今天過後,以前的事就不提了;我們還是一家人。”

這麼說,是原諒銀星了!

胡側妃傻了半天,才驚喜地反應過來;似乎這這句原諒來得實在太過輕飄飄,讓她怎麼都感覺不到實處。

不過,既然是墨白親口說出的話;那就是真的了。

“世子,謝謝你寬仁大量。銀星他以後一定會好好做人的。”胡側妃忽然站起,竟對著墨白一個九十度彎腰,忘了自己的長輩身份;恭恭敬敬給墨白鞠了一躬。

墨白與東方語都沒料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下;頓時都怔了怔。

隨即心下默默感歎:無論胡側妃曾經做過多少惡事;但她對風銀星,卻永遠隻是一個疼愛兒子的母親;她可以為了兒子,忍受戲弄折辱。

“胡側妃,我想,大哥一定還需要你回去照顧;我們就不留你了。”墨白一怔,垂下眼眸,聲音淡淡的再度飄出薄唇。

東方語聞言,心中一動。

墨白的聲音聽起來如常一樣的冷淡動聽;可她卻聽出了其中隱含的絲絲羨慕與哀寂。

他是在羨慕風銀星雖然很多地方不如他;但風銀星卻有一個疼他的母親;單是這一點,就是他永遠也比不上的。

胡側妃聞言,也顧不上其他,立時轉身歡歡喜喜的離開了流光閣。

她要趕快將這個消息稟告王爺;還有要盡快讓銀星知道,他終於可以不用再在外麵受苦了。

後來,風銀星是順理成章的回到了安王府,繼續搬回他原先的院子。

不過,有一件事卻是胡側妃始料不及的;那就是安王爺雖然同意風銀星搬回王府住;但卻沒有上奏讓風絡恢複他郡王的身份。

安王爺的說法是,當初將風銀星貶為庶民的是先帝,如今先帝不在;新君怎可隨便更改先帝的旨意;這會讓新君背上罵名;恢複郡王身份的事,以後再提。

風銀星與胡側妃聽了這席話;就算心中有什麼想法,也無可奈何;誰讓人家安王爺才是這個王府的話事人呢。

當然,風銀星搬回王府之後,府裏又風平浪靜了一段時間;但有一點奇怪的是,按理說風銀星在王府錦衣玉食;就算不養到白白胖胖,也不至於會逐漸消瘦,甚至變得麵黃肌瘦,渾身隻剩一副骨架,走起路來,都讓人擔心,會不會一陣大風就將他給吹倒。

又過了一段時間,風絡削減各大家族的力度越來越大;帝都朝堂內外,都似乎隱隱彌漫著一股不安的氣氛。

而這個時候,安王府似乎也開始受到波及一般,也不知從何時起;府裏竟在悄悄流傳著一些流言。

這些流言雖然版本不一;內容不一;但流言中心的對象卻是同一個人。

那就是即將正式舉行典禮繼承世子之位的墨白。

流言版本雖多,但中心內容都離不開一條信息;那就是質疑墨白的身份。

有版本說,安王爺的謫子早在十幾年前;也就是墨白還未到三歲的時候就已經不幸夭折了;現在的世子不過是安王爺從外麵抱回來頂替的。

還有的版本裏,竟然還提供了一些有聲有色的所謂證據;證明墨白是個冒牌貨。

原本並沒有人理會這種無聊的謠傳;但傳到後來,謠傳越傳越烈,已經嚴重到府裏人人都用質疑的目光看墨白,人人都敢當麵議論這件事;實在嚴重到已完全影響了墨白的生活。

隨著典禮日子臨近;謠言傳得越發凶猛。

“墨白,我覺得有必要去揪出幕後散布謠言的原凶,這樣下去,實在很讓人抓狂。”東方語皺起眉頭,表情難得的沒有笑意,反而浮出一抹嚴肅,“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都不能再對這事坐事不理。”

墨白抬眸看她,神情淡淡,“小語,其實散布謠言的原凶既然是針對我的身份;那他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我們不用理會這種人。”

東方語歎了口氣,“雖說謠言止於智者;可這世間能稱之為智者的實在是少之又少。我們不將他揪出來,就無法確定他的最終目的;也無法了解他手裏還有什麼棋,這對我們,可太被動了。”

墨白看著她染了憂色的眸子,微微笑道:“其實我有個簡單又直接的主意,可以知道這些謠言的真相。”

東方語怔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你是說直接拿這些謠言向王爺求證真假?”

墨白點頭,含笑不語。

少女抬頭看他,緩緩道:“可是這樣對他,好像不太好吧;你若是去問;便代表在心裏你已經懷疑他;心裏的天秤更傾向於相信流言的真實性;沒有證據的事情,你就這樣去問他;那對他也是一種變相的傷害。”

“小語。”墨白看定她,語重心長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也許是真的;如果他怕傷害;他就該站出來,像個父親一樣站出來;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就似乎從來不知道這些流言的存在一樣。”

東方語默然。

她知道墨白心裏還是介意的;介意從小到大,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從安王爺身上感受到一點父愛。

“既然你這麼說,就表示你已經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無論如何,我永遠都會站在你身邊,支持你。”

墨白淡淡看她,目光閃動裏,隱約可見霧氣蒙上。

“小語,謝謝你。”

這天晚上,安王爺很晚才回到府裏。

而墨白與東方語一道等到夜深人靜時刻,才悄悄去到寧安軒,夜色迷離,也許穿過夜色之後,剝開遮掩的外衣;真相並不那麼讓人歡喜;可真相便是真相;再多的濃霧也掩蓋不了它拔雲見日的一天。

“墨白,你進去見他吧,我就在外麵等著你。”在接近書房的時候,東方語停下了腳步;她覺得安王爺一定不希望墨白問這事的時候,她也在現場。

墨白也停下來,看著她卓約容顏,深深凝進她清亮眸子裏,柔聲道:“也好,那你就在這等著,我去去就來。”

“你們,一起進來吧。”安王爺的聲音冰冰冷冷的傳了過來。

東方語差點被這聲音給嚇了一跳,她看了看墨白,隨即兩人並肩而去。

看樣子,安王爺早知道他們今晚來這;也早預計到他們來這裏的目的。

書房門打開,安王爺從裏望出來。

東方語抬頭望過去,隻見燈影搖曳中,安王爺的身影顯得越發迷蒙不清。

他整個人似乎都隱在了黑暗一樣,讓人更無從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看見這樣的情形,東方語心裏沒來由的浮上一絲不安。

墨白扣著她手指,與她默默走了進去。

“你們今晚過來,是想問我,關於流言的事,對不對?”沒有一句廢話,也沒有半字客套迂回;安王爺關上門,直接便奔主題而去。

墨白看著他沉幽眼睛,點了點頭,“不錯,這些日子,流言就像無處不在的空氣一樣,汙染著我們的視聽,已經嚴重影響了我們的生活;所以,我要知道真相。”

他略略停頓了一下,忽然加重了語氣,道:“我有權知道真相。”

安王爺淡淡看他看來,目光閃動著奇異神色,隨即便道:“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但是,在之之前,你首先得答應我一件事。”

墨白挑眉,“什麼事?”

“不管真相如何,你依然是安王府的世子。”

東方語心中大震;安王爺這句話無疑於已間接告訴他們,墨白真的不是他的血脈。

可是,這怎麼可能?

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墨白沉默良久,沒有再追問下去;東方語明白的事;他自然也在瞬間聽出了安王爺的言外之意。

“為什麼?”

良久,墨白終是忍不住將這三個字,這三個沉重而令人壓抑的字問了出口。

安王爺幽幽一笑,那笑容明光幻滅,痛苦中又含著落寂;似乎還帶著莫名的不甘。

東方語看見這樣奇怪的笑容,一時愣愣的呆住了。

“你隻需要記住;你是安王府的世子,這就夠了;至於其他的事情;待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的。”

“現在。”安王爺忽然朝東方語看來,“我們來商量一下繼承世子之位那天的大典事宜。”

墨白皺了皺眉,心裏明顯不滿又不願,“你一定要讓我繼續做這個安王府世子嗎?”

安王爺沉默了一下,定定盯著墨白妖惑眼眸,緩緩道:“相信我,無論如何,我不會害你;我讓你做安王府的世子,自然有我的道理。”

“不過目前看來已經有人開始對這個位置動了心思。”安王爺瞟了一眼窗外;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的樣子。

墨白低低一笑,聲音溫醇卻冷淡,“對這個位置動心思的人,不是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有了嗎?”

安王爺臉色一沉,眼光奇怪地看了墨白一眼。

“我們來商議一下大典那天可能需要應對的情況……”

安王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東方語的臉色也在搖曳燈火下慢慢凝重起來。

距離大典還有三天的晚上,同樣在安王府裏。

某一角僻靜的暗室裏。

暗室裏沒有點燈,隻有微弱的光線從門縫擠進來。

裏麵有兩道人影相對而立。

其中一道人影身上,隱約可看出服飾華貴,還帶著一層淡淡的金黃色澤。

另外一道,則身形纖柔,衣裳質地柔軟,似是長長垂地的裙裾。

“你都準備好了嗎?要知道三天後就是大典了,若是那天拿不出足夠的證據,我可幫不了你。”

他聲音低沉,但眉宇間高貴與威勢天成。

“早按照你的吩咐,準備妥當了。”回答的是道女聲;聲音同樣很輕,不過聽著有股懦弱柔婉的韻味,聽她的聲音,似乎對那男子甚是恭敬,隱隱的還透著敬畏的神態。

“這就好;那就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低沉的聲音略略停頓了一下,隻見黑暗中他眼眸隱約轉動出一抹詭譎亮光,“隻要你完全按照我的吩咐來做;到時大家就可以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是。”那女聲又輕輕響起,依舊含著幾分敬畏的味道,“我一定按照你的吩咐來辦妥這事。”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我今晚來,就是為了確認一遍你都準備妥當沒有。”

“您慢走。”

暗室的門幾乎沒有發出一點響動,迅速的開了又合;在這開合的瞬間,有條人影飛快掠出,眨眼之間就出了安王府。

那女子隱在暗室中,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嘴角慢慢浮起一抹寒涼笑意。

“既然他對我無情在前;就別怪我對他無義在後;若非他當年許諾我,給予我希望;卻又在我為這個希望苦苦期盼了十幾年之後,讓我失望;我也不會這麼對他;人,都是自私的;誰也怪不得誰!”

她在喃喃自語;暗室幾乎沒有風;她的聲音在暗室裏維持了一會才慢慢消散;而她也輕輕的走了出去。

安王府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似乎並沒有人留意在這樣平靜的夜晚,某一角僻靜的暗室,曾經有兩個男女在這裏,簡短的幾句交談,便妄圖改變別人的一生。

三天後。

為墨白而舉行的大典終於到了。

大典自然是在皇宮中舉行的。

因為事關安王府未來的繼承人;所以這一天,所有與安王爺有關的親屬全數出現在皇宮裏。

就連從來沒有機會進宮的梁側妃與胡側妃,也在這天,小心翼翼掩著興奮與忐忑,第一次走進了這座看似金壁輝煌無比奢華的皇城。

這樣的日子,按理說,一直對墨白懷有愧疚之心的冷太後應該出現在典禮上才對;然而,冷太後在先帝駕崩之後,似乎就過起了完全與人隔絕的生活;將自己牢牢的困在落霞宮裏,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

不出來見任何人,也不允許任何人進去見她。

安王爺雖然為她親生子;但這對母子在數十年前的關係就已經惡劣無比;所以安王爺根本沒有興趣進宮見她;而墨白雖然說不上憎恨她;卻也對她無甚好感,自然也沒有刻意的去求見她。

此刻,在大殿上,舉行大典所需的物品早已經準備齊全。

隻等時辰一到,就可以開始儀式。

這樣的事,自然也缺不了已經作為皇帝的風絡。

安王府一眾人按身份安靜坐在位置上,等待著風絡到來;等待著吉時到來。

東方語無意望了望,發現風銀星越發的消瘦;就是眼神也透著渾濁的沉沉死氣;完全沒有一個二十幾年的人應有的精神。

她暗下皺了皺眉,看來五食散已經將風銀星侵蝕得差不多了;這樣的身體隻怕支撐不了多少日子。

“陛下駕到。”正沉思著,忽有太監尖利嗓音打斷;東方語抬起頭來,當然也得同時站起來迎接風絡,這隨意一瞥,發覺風絡內斂的氣質似乎隱隱有了淩駕的帝王之相,他眉宇之間自然流轉著高貴睥睨的架勢,這種介乎天成的威嚴,仿佛就是為了襯托他身為帝王而獨特存在的。

她怔了怔,從小到大的培養,果然培養出皇帝的氣質,與別人是不一樣的。

在這樣的場合;他們對風絡隻需行彎腰禮即可;東方語彎腰的時候,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角。

想著先帝駕崩,以前那道免跪的聖旨大概也得跟著失效了。

若是動不動要她見到人就下跪;她以後還是少進宮為妙。

她彎腰垂目,心思轉動。

卻在這裏有道熱烈透著掠奪性質的目光自她頭頂掃過。

風絡進來的第一眼,便看見了人群中最獨特的她。

嫁進他人婦的少女,身上少了昔日清澀的模樣,卻增添了幾分嫵媚妖嬈的誘惑,更加的讓人難以移開眼睛了。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們在歡樂穀相處那段時光;那段記憶對於他,是一生中最甜蜜最純淨的記憶;不摻雜任何利益恩怨,沒有功利算計。

他永遠也忘不了他睜開眼睛初撞上她的眼神;那時的她,眼神明淨純澈,流動的是最真切最直接的關懷;她清澈如泉的眼眸裏,沒有敬畏討好;隻有平常的關心擔憂焦慮。

那是一種出於對他這個人本身的關懷與擔憂;不涉及身份地位尊貴卑賤。

她看他的目光,有如她待他的態度一樣;對待普通人一樣的平常;會為他病情難愈擔心;會為他情況好轉開懷。

而這份平常心;於他的而言;於他這一生而言,都是最難能可貴的存在;可遇而不可求。可是他竟然在那會快死的時候,在他自己都以為捱不過去的時候,他遇到了這樣珍貴的她。

這樣的她,這一生裏,他相信絕對不會再遇上第二個;就是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她,他一直想珍惜;可她從來不肯給他機會。

沒關係;她不肯給他機會;他便自己創造機會。

總有一天,他能如願擁她入懷。

讓她成為他心中他人生裏永恒唯一珍惜的存在。

“參見陛下。”聲音整齊劃一,不用刻意訓練;這樣的禮儀對於皇家的人而言,隻有開口,自然而然的就會同調。

“平身。”風絡一瞥之後,恍惚的心思也在這一聲沒有情緒起伏的喊聲裏,變得沉穩冷漠。

風絡抬手,明黃大袖在空中一劃,眾人隨即站直了腰,待風絡坐下之後,眾人才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風絡略略抬眸,眼光詭譎難測掃來,他不動聲色打量著墨白,眼角卻同時抓住時機掃過旁邊那風姿卓絕的身影。

“歲月催人老,真是一點不錯;轉眼,白世子都二十有一了;而朕也快屆而立之年。”

眾人聞言,怔了怔;集體沉默,誰都沒有接口。

誰讓他們的新帝語氣如此奇怪;這話題起得也奇怪。

有哪個皇帝會當著臣子的麵,大發歲月無情的感慨。

東方語微微垂著眼眸,一時之間也猜不透風絡說這話的用意。

風絡見無人接口,隨即也默了默。

他突然感慨歲月無情;不過是想起了在歡樂穀那段短暫卻快樂的時光,那些情景仿佛還曆曆在目;可轉眼事情卻已經過去了幾年。

她不再是雲英未嫁的天真少女;而他也不再是戰戰兢兢謀劃著帝位的太子。

風絡這一沉默,大殿的氣氛頓時變得沉重壓抑。

幸好,這種沉默帶來的壓抑感,很快因為主持大典禮儀的官員到來而打破。

“微臣參見陛下。”

風絡冷然瞥了那官員一眼,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抬了抬手。

那官員巍顫顫的站直,隨即卻又拱手道:“請陛下恕罪,微臣差點誤了時辰。”

風絡麵色一沉,冷眼掠去,俊儔臉龐上的溫雅之色早被帝王冷峻的威嚴所代。

“現在不是還未到時辰嗎?你何罪之有。”

那官員張了張嘴,總算識相的沒有再說什麼,而恭恭敬敬的退了一邊去。

當然,這禮部官員刑大人隻退到旁邊站了一會,隻抬袖擦汗的功夫,時辰便到了。

“大典開始。”

刑大人一聲高喊,然後看著墨白,“請白世子洗手。”

墨白站起,麵無表情走過去,正慢悠悠挽著袖子,已露出一段比雪更白的腕。

忽有一聲音緊張一喊,“慢著。”

無數驚詫的目光立即轉到那聲音的主人身上。

東方語微微勾唇,笑紋自嘴角漫開,卻隻見一個弧度便已隱退。

梁側妃這一喊,倒是完全不見平日嬌柔怯弱的影子;反正多了幾分冷豁堅決的味道。

風絡的目光不動聲色幽幽轉過來,隱隱一笑,“不知梁側妃有何要說?”

“大典進行講究吉時;若你無要緊事,可別在這隨意耽誤時間。”

梁側妃抿了抿嘴唇,腰在不知不覺中挺得筆直。

她目光複雜地看了看安王爺,隨即堅決轉開,堅定地望著風絡,緩緩道:“陛下,賤妾若無緊要事,是絕不敢耽誤大典吉時的。”

風絡眼角一挑,淡淡吐字:“說。”

“陛下。”梁側妃完全平日怯弱柔婉的神態,筆直的腰與冷然的眉,都讓人生出一種恍惚的錯覺;誤以為她天生便是這般冷決帶著驕傲的人,“請恕賤妾鬥膽,在此先向你陳說一件在安王府內廣為流傳的事。”

“哦,聽你的口氣,莫非那件事與今天白世子的大典有關?”

“正是。”

風絡微眯眼睛,目光幽幽地瞟過來,“那你就快說。”

梁側妃恭敬應聲,“是,賤妾這就說。”

“其實府裏的人都知道,最近這兩個多月來,府裏一直在流傳著一件事;流言的中心內容都離不開一條信息,就是說眼前的白世子,並不是安王府原來的白世子。”

風絡雙眉斜挑,目光幽暗,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紋路,“哦?不是安王府原來的白世子?”

梁側妃輕輕吸了口氣,似乎這樣便能減輕她心中的緊張,“是的,不僅是安王府內;就是帝都的大街小巷,近日都在流傳著這樣的事情;流言裏都說眼前的白世子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被人調包;也就是說,真正的安王府謫子,早在十幾年前或許就已經不幸夭折了。”

梁側妃此言一出;立時引起安王府眾人麵麵相覷,臉色也在瞬間大變。

她這話不啻於直接指責安王爺混肴皇室血脈;說重了;就是安王爺本人也有大罪;若是安王爺有罪,這正好給風絡一個機會,一個合理的借口一舉鏟除安王府。

風絡眼神一冷,麵色也沉了下去,他冷冷盯著梁側妃,道:“你今天在大殿上說這話;最好不要以訛傳訛;否則朕就要治你企圖不良立心混淆視聽之罪。”

“陛下,賤妾今日敢站在這裏說這番話,自然不會憑空捏造,以婦人之見拿坊間流言汙陛下聖聽。”

風絡冷然看她,沉聲道:“好,那就拿出證據來。”

梁側妃凜然輕笑,對著風絡恭敬道:“那麼,請陛下允許臣妾傳喚一個人進來。”

風絡抬眸,目光沉幽難測,緩緩掠過麵無表情的安王爺,又掃過長身玉立的妖魅男子,再凝落在那風姿綽約淡然不見波動的少女身上。

“準。”

梁側妃自信滿滿撇了撇嘴角,挑釁似的轉目瞥了瞥安王爺。

“謝陛下。”

趁著宮人去傳喚人證的時間,墨白轉身走回座位重新坐了回去。

等待的時間裏,安王府一眾人心裏俱忐忑不安;有人這個時候將梁側妃給徹底恨上了。

若是世子是假冒的,也就意味著安王爺要出事;如此一來,安王府是絕對沒有再存在下去的可能。

這大多數人心思電轉;原本隻是妒忌墨白的;這會都轉變成仇恨梁側妃了。

一會兒,梁側妃要傳喚的證人到了。

眾人扭頭望去;隻見一個身形有些佝僂的婦人緩緩走了進來。

殿外燦爛的陽光明烈地打在她身後,越發讓人覺得她身影發暗,因她佝僂著腰,又是背光,眾人一時間根本看不清她的長相與表情。

大殿是真的很大;以致她走了很久,才終於走到了風絡前麵在丈的地方。

“民婦叩見陛下。”她慢騰騰跪下去,因著年紀大的關係,這彎腰下跪的動作都折騰了半天。

折騰了她自己,也折騰了眾人的耐性。

風絡無奈,隻得大袖一揮,免了她的下跪禮,讓宮女上前扶她站好。

梁側妃這才又站出來道:“陛下,這位郭氏就是二十一年前為世子接生的穩婆之一;她當年可是皇太後指定的接生人選。別看她現在年紀大了;可她的記憶還好,對於世子當年出生的情形,她還記得很清楚。”

東方語眨了眨眼睛,眼角流瀉出一抹不屑的淺笑。

梁側妃這根本就是胡扯;就算要著重表明這個穩婆的證詞可靠,也不必強調那麼遙遠的事。

穩婆隻是負責接生;又不是生孩子那個產婦;二十一年前如此遙遠的事情,說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還記得很清楚,這話擱誰,誰都不會相信。

人的記憶力會隨著年齡增長而逐漸退化;年紀越大,退化得便越厲害;除非對他的人生有特別重要影響,否則就是問一個年紀正盛的年輕人他昨天午餐吃了什麼菜,也不見得能夠準確地回想起來;更別說一個老年人,還是要她為二十一年前的事作證。

不過,東方語抬往風絡望去的時候,很顯然沒見風絡表示出什麼懷疑的神態。

她怔了怔;隨即目光輕掠,淡淡掠過梁側妃那神色堅定的臉龐;她低頭,嘴角隱約勾出一抹涼笑。

原來如此。

“郭氏,朕來問你,當年你為安王妃接生的時候,可曾發覺孩子身上有什麼特別明顯獨特的胎記?”

郭氏怯怯看了看風絡,緩緩道:“回陛下,民婦這一生接生無數;可讓民婦印象深刻的孩子卻不多;安王府的世子就是其中一個;民婦之所以會對他的印象特別深,是因為當年接生的時候,是皇太後直接宣見了民婦,還特別交待民婦要好好為安王妃接生;還有一點,就是當年安王妃的情緒很不穩定,差點就難產了。”

郭氏一打開話匣子,倒不見得畏懼風絡這天子氣勢了;一時間嘮嘮叨叨的說起來,卻半天也說不到重點去。

不過,眾人從她這些話裏,自發總結出一個重點;她說這麼多就是為了表明她的記憶不會有錯;而她的人品也值得相信。

“孩子出生的時候,大概因為先天不足,因而長得十分瘦弱;不過,那孩子的膚色很白;像冬天裏皚皚茫茫的白雪一樣,但是他的足底卻有一塊墨色胎記,民女還有一事印象特別深的是,安王妃看見孩子足底的胎記之後,當時就脫口而出說這個孩子以後就叫墨白這個名字。”

東方語眨了眨眼睛,眼裏泛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難道墨白名字的由來還真是因為這個?

安王妃起名字的時候也未免太隨便了吧;那孩子好歹是安王府的謫子。

“那個孩子除了足底有一塊墨色胎記之外,就是後背左肩胛下,也有一塊特別怪異的印記。”郭氏歇了歇,才又斷斷續續道:“民婦記得那塊印記的形狀就跟人的指印差不多,看起來就像是四根手指同時用力壓上去留下來的印記一樣。”

梁側妃耐心等著她說完,這才對風絡道:“陛下,既然郭氏證實世子身上有這兩處明顯獨特的胎記,為了擊破流言,也為了證明世子的身份,請你讓人給世子驗上一驗。”

東方語與墨白悄然對視一眼,覺得梁側妃今天的表現未免積極得太異常了。

風絡將目光投落安王爺臉上,“安王爺,這事你怎麼說?”

安王爺站了起來,對著風絡遙遙拱手,漠然道:“臣聽從陛下旨意。”

他垂下眼睫,長睫遮住眼底譏諷眸光。

風絡聞言,便點了點頭,道:“也罷,為了證實世子的身份,也為了證實王爺的清白,那就請白世子隨福公公到內殿去驗一驗。”

墨白隱隱一笑,淡然看了風絡一眼,便隨福公公走入內殿。

一刻鍾後,福公公走到風絡身後一陣耳語。

看風絡波瀾不驚的表情;大概早料到了結果一樣。

按理說,人身上天生的胎記與後天刻意描上去的印記是絕對不一樣的;不過,要想讓後天的與先天的看起來一樣;也不是沒有辦法做到。

墨白麵無表情走出內殿,垂著眼眸走回座位;別人難以窺見他眼裏一絲情緒。

福公公彙報完查驗結果,又規規矩矩退到後麵去了。

風絡抬頭,眼神似笑非笑,往墨白看了過來。

“剛才福公公已經證實了,白世子身上確有兩塊印記,且無論是形狀色澤還是位置,都與郭氏所說的相吻合;這就證明,那些流言說白世子不是安王府真正的世子,純屬謠言。”

“刑大人,下麵繼續典禮。”

“陛下。”梁側妃忽然跪了下去,“賤妾記得世子在三歲那年,曾生了一場重病;當時安王爺為了救治世子,曾在一怒之下因為安王妃不會照顧孩子,而將世子帶離了安王府,直至一年後才再將孩子帶回來;世子離府的時候已經病得奄奄一息;可是一年後他又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梁側妃凜冽無懼地扭頭看了看麵色冷酷陰沉的安王爺,又道:“若是有人有心想要找別的孩子冒充世子,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況且,世子身上的胎記與印記,也不是什麼秘密的事;與世子親近的人,應該都有機會曾經看到才對;若是換了別人,也許無法弄塊一模一樣的糊弄;可請陛下你想想,我們的世子妃可是醫術高超之人,賤妾想,對於弄一塊胎記什麼的,對她而言,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聞言,東方語略略挑了挑眉,眸光霎時冰涼一片。

梁側妃今天是豁出去要將整個安王府都拖下水做陪葬麼;說話都不怕得罪人;也完全不計後果。

風絡聽罷,麵色也有些沉青,他冷冷看著梁側妃,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梁側妃昂頭,傲然一笑,表情淒冷中透著決然,“請陛下讓人對世子做滴血認親。”

風絡皺著眉頭,目光寒涼,似笑非笑看她,“若是滴血之後證實了他確實就是安王爺的親生兒子呢?你又當如何?”

梁側妃一陣凜然,她垂下眼睫,幽幽冷清道:“到時賤妾自然無話可說;世子既然是真正的世子,大典當然照常進行;而賤妾也會為今天質疑世子的言行自甘領罰。”

“那好!”風絡眼睛一轉,波光便幽幽閃動著詭譎之色,“就依你所言,讓人為世子與安王爺滴血認親。”

滴血認親?

東方語涼涼一笑,這種不靠譜的把戲也要來上一趟!

認就認吧;就算他們在水裏或刀上做了手腳,她也一樣有辦法讓血液相融。

什麼是親生的就相融;非親生的就相離;這根本就是糊弄人的,完全沒有醫學根據;也經不起醫學檢驗。

哎,若真是依靠這個方法來驗證是不是親生孩子;不知道會造成多少家族悲劇;她在想,以後是不是給風絡提個建議,別再用這麼幼稚的方法來玩了。

天子金口一開,自然有人立即去準備要滴血認親的工具。

很快,有人端著一盆清水走了進來。

宮人將那盆清水擱在桌子上;旁邊還有一把拭得光亮鋒利的匕首。

“安王爺,現在就開始吧。”風絡瞟了匕首一眼,目光也似上麵反射的寒光一樣,幽幽的盤桓在那盆清水上。

安王爺默然站起,大步霍霍走到了桌子旁,手一揚,袖子便捊起了半截;然後他隨手一抄,將那把鋒利的匕首拿在手裏。

隻見大殿中寒光一閃;匕首已然落在了他指頭上,果斷地劃開了一道傷口。

血,鮮紅而凝稠。

自他指頭滴一聲落在了清水裏。

東方語無聲而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低垂眼眸裏涼光閃動,更有輕嗤之色浮遊轉過。

血液入水,立時就會與水相融,進而呈散發狀。

電視劇裏血液滴入水中還凝結不散的情形,那是騙人的;除非加了凝固劑;否則血滴絕不可能在水中保持著滴珠狀。

她垂眸,勾唇,無聲冷笑。

安王爺滴完血,自然該該到受質疑的墨白了。

墨白妖魅容顏上,除了一如以往的蒼白外,連一絲多餘的表情也沒有;他的神態從來都冷漠拒人千裏;而他的眼神同樣冰封著所有情緒。

他走過去,連看也沒看盆中清水。

兩指往桌上那把鋒利的匕首一抄,匕首便拈在他精致兩指之間。

幾乎是眨眼的動作,別人還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匕首便已再度無聲放在桌子上;而他的指頭在匕首落桌之後,才開始湧出一滴血珠來。

滴。

大殿寂靜無聲,幾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提著已崩到嗓子眼上的心眼定定地盯著自他潔白玉潤指頭滴落的血珠。

血珠落水;很快就化開。

與安王爺之前滴在盆中的血珠融在一塊,任誰的肉眼來看,也沒辦法再從中分出彼此來。

大殿中,有人輕輕地呼出一口悠然長氣。

東方語隻是微微一笑,她笑意溫軟明媚,看起來就似突然在午夜綻放的香曇一樣,絕美,令人豔羨到驚心動魄;卻又在瞬間消逝;絕不肯為任何人多留一刻。

容光絕豔的如花笑靨隻在她唇邊流星一現,那邊滴血認親的結果已經以最直接的方式顯示出來了。

既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親眼看著兩人從指頭滴落血珠,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看著那兩滴不同的血珠以無比迅速的速度融在一塊;這個時候,誰也沒辦法再否認他們是親父子了。

既然以血液相融便是親父子為前提,這個時候,誰還能再說什麼呢?

說了,質疑的可不是墨白,而是東晟的國君風絡。

梁側妃愕然看著盆裏相融的血液,呆呆的半晌也沒回過神來。

她狐疑地看了看風絡;又默默瞟了安王爺與墨白一眼。

實在想不通結果為什麼會跟預想的不一樣。

風絡俊儔的臉龐上,似乎仍是那麼溫雅高貴;並沒有對這個結果表現出什麼驚訝來。

“看樣子,梁側妃你這下該無話可說了吧?”

梁側妃張了張嘴,果真啞口無言了。

既然滴血認親這個大家認可的法子都用上了;也不能拆穿墨白假世子的身份;她確實在這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來。

東方語懶洋洋撇了撇嘴角,她還以為梁側妃還有什麼難以應付的手段呢。

瞧剛才梁側妃那副豁出去的決然與堅定,害她心裏都默默的緊張了好一會。

東方語微微一笑,笑意流漾著不屑與輕鬆。

安王爺緩緩道:“陛下,既然證明墨白是貨真價實的安王府世子,那麼現在這大典的儀式是不是可以正常進行了。”

風絡斜目,眉梢一挑,眼裏竟流瀉出一抹奇異光芒來,他似笑非笑地瞟了墨白一眼,緩緩道:“王爺,這事不必著急;朕看今天的吉時已經過,大家不如先回去,等欽天監重新擇好日子,再行大典事宜;畢竟,這可是一件攸關到安王府未來的大事。”

安王爺挑眉,目光古怪地瞥了風絡一眼,隨即點頭附和:“陛下說得是;那臣等就先行回府了。”

就在這時,忽有一太監匆匆而入,並驚慌疾呼:“陛下,剛才有侍衛來報,又有一位白世子正往這裏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