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一晃天旋地轉,眉心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鍾曉月忽然之間看清了抵在她眉心處的匕首,還有那個握著匕首的千芷鳶……
“啊……”
一聲驚呼,鍾曉月睜開了雙眼。入眼的是她熟悉的床帳,轉過頭,窗外已經大亮了,鳥語聲聲,不停的傳進她的房間之中。
她又夢到那段黑暗的歲月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了,沒有夢得這樣詳細,夢得這樣清晰了。
鍾曉月站起身子,穿好衣服,走到桌子旁邊,手指撫了撫桌麵上的信封。
轉過身,她推開門,到廚房做了些早飯,端進旁邊的屋子之中。
與她的屋子不同的是,這間屋子四周都罩滿了黑色的布。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
鍾曉月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光線衝進了屋子之中,房間之內,立即傳來杯子被打碎的聲音。
鍾曉月立即將房門關上,房間又恢複它黑暗的色調。
“展風,吃飯了。”
鍾曉月走到屋子最裏麵的一個角落之中,她蹲下身體,取出一塊手帕,往楊展風的臉上擦去。
她的手剛剛伸到楊展風的臉旁邊,立即被打了一巴掌,然後她被推了開去,跌坐在地上。
鍾曉月也不惱怒,似乎已經習慣了。她從地上起來,重新蹲在楊展風的身邊。
“展風,三年了,三年前你一直在照顧我,這三年換我照顧你。我不知道,還會有幾個三年,我們以這樣的方式相處。可是我告訴你,無論多少個三年,我都不會放棄,也不會離開你。你可以排斥我,可以打我,可以推開我,但是你永遠趕不走我。你從未放棄我,我又怎麼可能放棄你呢?”
黑暗之中的人,沒有一點反應,像是根本就沒聽到她說話似的。
“為什麼我的玄漠已經除掉了,而你的卻依舊盤桓在你的身體裏,根深蒂固?為什麼邪氣深入,走火入魔的是你不是我?”
鍾曉月吸了吸鼻子,她說道:“你會經常控製不住自己,你總是半瘋半醒,你甚至會傷害我。可是我都不在意你知道嗎?比起你的這些傷害,你對我的排斥更讓我受傷。你別以為你這樣對我,我就會離開。我不會的,你別妄想了。”
鍾曉月將眼角的淚珠擦掉,她說道:“沒關係,我等你,等你有一天走出你自己的心魔,重新接受我為止。來,擦擦臉,吃早飯吧。”
鍾曉月明知道楊展風根本不會理她,她卻還是自顧自地給他擦洗,給他端來飯菜,然後一口一口的逼他吃。
“告訴你一件不太好的事情。”鍾曉月一邊喂一邊說道:“這幾天我恐怕要離開,不能照顧你了。我給你準備好了足夠的幹糧,還有我把你手腳鏈的鑰匙放在桌麵上,在水盆裏,我給你打了足夠的水,還有茶水也給你燒了一大壺。”
鍾曉月撥了撥楊展風嘴角便的飯粒,她說道:“這幾天你就將就著過一過,很快我就會回來的。你或許巴不得我離開,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解釋,因為根據仙兒信上所說,今天下午芷鳶還有仙兒還有雅娜碧落他們就會到這裏來。我有些,不想看到他們……不想看到公子的臉,不想聽到芷鳶的名字,不想,我真的不想。我知道這一切與他們無關,但是,我忘不掉,就連剛才睡醒的時候,我還又夢了一遍。”
“對不起,展風,我不想丟下你,可是我不願意,我害怕,我真的膽小又沒有勇氣,不夠聰明也不識大體。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你放心,他們一走,我就回來。回來照顧你,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鍾曉月頓了一頓,她又說道:“芷鳶他們的孩子瑾昭已經四歲了,仙兒他們的女兒時雨也三歲了,還有雅娜的女兒畫眉也快要三歲了。你說,什麼時候我們的孩子才出生,然後慢慢學會走路,學會叫爹娘呢?不過,想一想,千懷宇至今還沒有將碧落娶到手,我便又覺得我並不是最糟糕的了。其實,我很想很想回家。看看爹娘,看看姐姐。當年我離家的時候,姐姐就嫁人了,如今姐姐的孩子應該開始念書了吧。爹娘呢?他們有沒有多添了幾絲銀發?我好想回去看。”
“本來在荒城的時候,齊哥哥就答應要帶我回家了,可惜半路上又被幕夜痕帶走了。可是我不後悔,若是不把我帶走,我恐怕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還好,我那個時候跟你在一起了,還好,現在我跟你在一起了。雖然我還是想家。不過,我不能走遠,我還要回來照顧你。而且,若是我回去了,他們恐怕就不會放我出來了。所以,我不會回去,寫寫信我就很滿足了。展風,你一定不想知道我什麼時候回來對不對?你根本就不想我回來,你就想我回家。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不回家,我過……”
鍾曉月的聲音忽然停止了,她驚訝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碗,在她不覺中,碗裏的飯竟然已經喂光了!
三年來楊展風從未有過一次能夠配合的將碗裏的飯吃完!他難道有起色了?
“展風,展風!”鍾曉月激動的叫了好幾遍,她說道:“你看,你把飯吃完了。太好了!還有,今天下午他們來看你,他們一定有辦法將你身上殘餘的邪氣去掉的。三年前,芷鳶陷入昏迷,隻憑公子一個人,沒有辦法將你完全治好,如今她醒了,他們一起,一定能把你治好。你看,你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了,終有一天你會……”
鍾曉月話還沒說完,她的手腕就被一隻手抓住了。鍾曉月激動得忘記了說話,她愣愣的看著三年來一直不斷將她推開的手,第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道沙啞的男聲,艱難的從喉嚨裏一字一頓的發出來。
“曉月,我帶你回家。”
風吹落葉卷起一層沙,靜謐的院子裏,隻剩下一聲又一聲的鳥鳴。
“咦?我來之前已經寫信通知曉月了,怎麼會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呢?”許仙兒驚訝的在院子裏轉了好幾圈。
“這裏好隱蔽哦。怎麼會有人願意住在那麼隱蔽的山林裏麵呢?”時雨撇撇嘴:“娘親,會不會是你走錯路啦?”
“不可能!”
“你們看,我那封信還在桌子上,而且信拆開過呢!”
千芷鳶走進房間,看了整潔幹淨的房間一眼,隨後走到另外一邊的屋子門口。
“這裏就是關著展風的地方嗎?”
沈雲襄點了點頭,他說道:“當年展風和鬼王一起練功,他帶著鬼王走火入魔,自己也差不多到了臨界點。後來,鬼城一戰,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死了,但是後來我發現,他還有氣息。他這氣息恰好是他身上的玄漠給他吊著的。三年前,我幫他除去了大部分的邪氣,剩下的已經侵入了他身體的根本,除不掉了。”
千芷鳶伸出手去推房門。
“鳶兒,你……”
“即使這一切不是由我造成,卻也和我相關不是麼?而且展風和曉月是我的朋友。我應該看看,他們這三年到底是怎麼過的。”
房門推開,一陣陰暗潮濕的味道傳來。光線進入屋子,照亮了半邊屋子。
地上連接著牆壁的鐵鏈已經被解開了,桌麵上還有吃完卻沒來得及收拾的飯菜。
千芷鳶走到桌子旁邊,摸了摸桌麵上的碗,還殘留有一絲溫度。
“或許……”千芷鳶猶豫了一會兒,她說道:“或許他們不想見到我吧。”
“鳶兒,你不必……”
“也好,走出了這屋子,說明他們已經走出了自己的心魔,走出了那個黑暗的噩夢,不是麼?”千芷鳶轉過身露出一個笑容。
“是”沈雲襄笑著點了點頭。
“真好,結束了,所有人都可以結束這個噩夢了。”
“什麼噩夢啊?”畫眉稚嫩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對啊對啊,這個屋子好奇怪哦。是什麼人在住啊?”時雨立即點頭附和的問道。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手,一邊玩去。”瑾昭揪著眉頭看了兩人一眼。
“咦?你也是小孩子啊!”畫眉歪著腦袋說道。
“所以你也跟我們一邊玩去,對不對?”時雨興奮的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