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了開來,一身黑衣的楊展風從門外走進來,鍾曉月放下手中的刺繡走到楊展風的身邊。
“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楊展風搖搖頭。
“告訴我好不好?你這樣瞞著我,我心裏很害怕,我害怕一切不確定的事情,我會睡不著,我……”
鍾曉月話還沒說完,楊展風便已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幕夜痕派人來找我了。”
“他……他讓你做什麼?”
“他讓我殺了皇甫陽域。”
“什麼?!”
房間內安靜得隻聽得到心跳和燭火跳動的聲音。
時間一晃,帶著人心頭驅散不開的壓抑,讓人躁動不安。鍾曉月已經說不清她在這院子裏轉了多少圈。
她害怕,很害怕。她向來是膽小的,她之前遇到了太多令她恐懼的事情,可是這卻是她第一次想到輕生。
淚水不斷的從眼眶裏流出來,雙手攥得很緊,白皙的手背上已經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你說過要對我負責的,你還沒有兌現諾言,你怎麼可以丟下我?”
“你走了,我一個人在這裏,我該怎麼過?”
“你若是回不來,那我就跟你去。”
鍾曉月不覺間已經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天色漸漸的亮起來,可是她等的人卻仍舊沒有出現。
鍾曉月從袖子中取出了一把匕首,她顫抖的將匕首拔開,卻又在下一瞬間堅定的將它收了回去。
“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鍾曉月抬腿就往院子外麵走去,那是她進來之後就從未出去過的院子。院子外麵就是給她帶來無限夢魘的鬼城,她最不願意去的地方。
她剛剛邁出院子,忽然一個黑影撲到她的身上,將她撞倒在地上。鍾曉月第一個反應,拔出身上帶的匕首,朝著身上的人刺去。
“曉月”
那是楊展風的聲音!
鍾曉月心裏一驚,隨後又是一喜,她將匕首收回的時候,卻發現,她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
她低下頭,看到了自己身下流了一大灘鮮血,那麼多,那麼疼。
“展風,展風!你怎麼會……那麼多血……”
恐懼,害怕,無限的在鍾曉月的心中蔓延。全身顫抖的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將楊展風帶回了房間。
她給他處理了一整天的傷口,換了多少繃帶,換了多少盆水,她數不清了。她震驚於楊展風受了那麼重的傷卻還能活著回來。
這是她第一次正視楊展風,這個從小就背負著滅門仇恨的男子。比起沈雲襄,他看起來平淡無奇,比起齊林,他更安靜沉悶。他似乎什麼也沒有,但是鍾曉月此時卻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堅強的人,最可依靠,最令她心安的人。
他可以為了報仇,一個人獨自在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城裏與那些人麵獸心的人周旋那麼久。沒有人幫他,沒有人陪著他,他卻從未說過半句苦,甚至為了她,差點就毀了自己潛伏已久的全部心血。
這樣的男人,有血有肉,剛強而不張揚。她怎麼現在才看清楚呢?
鍾曉月將頭靠在楊展風的胸膛之上,她輕輕的喃道:“鬼城恐懼,你陪著我。鬼城孤獨,我陪著你。還好,我們還有彼此。你活著就好,你死了我就陪你去。”
“曉月……”
鍾曉月聽到楊展風喚她,想必楊展風已經醒來了,她立即抬起頭:“我在……”
抬起頭的那瞬間,她卻發現,楊展風卻根本沒有醒來。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開心。在意識模糊的時候,他竟然會叫她的名字。
鍾曉月的嘴角邊露出了一抹笑容。手覆到楊展風的額頭上,卻嚇得收了回來。
“怎麼會那麼燙……”
一晃時光匆匆而過。原以為會難熬的歲月,變得有些令人期待起來。鍾曉月每天都會站在院子裏等著楊展風回來。
在這樣一個幽深詭異的地方,步步驚心,如走在弦,他們是彼此的依靠和港灣。
“新的衣裳今天早上已經給你縫好了,你倒是快點回來啊。要是不合穿,我還要時間改呢。”鍾曉月又在院子裏轉了一個圈嘴裏不停的喃喃道。
“今天他在鬼王殿陪著鬼王練功,沒個三天是回不來了,過一會就會有人來告知你的,所以你不用等了。”
聽到這聲音,鍾曉月猛然回頭,驚恐的看向院門口的幕夜痕。她警惕的後退了幾步。
“他倒是厲害得很。雖然是我讓他殺了皇甫陽域的,我也一直以為皇甫陽域死了之後,最大的受益人是我。沒想到,其實最大的受益人是他。他是皇甫陽域帶回來的,皇甫陽域一直罩在他上麵,隻要皇甫陽域還在,他就沒有直接接近鬼王的一天。如今皇甫陽域死了,他輕易的取代了皇甫陽域的位置,陪在鬼王身邊,獲得鬼王的信任,如今又陪著鬼王練功。連我都要忌憚他三分了呢。”幕夜痕似笑非笑的說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還敢闖進來!”鍾曉月恨恨的看著幕夜痕。
“我可不是闖進來的。這裏是楊展風的地盤,他那樣防我,我怎麼可能輕易闖進來?我不過是親自來替他傳個口信,拿到了令牌罷了。”幕夜痕又朝著鍾曉月走近了幾步。
“你別過來!”
幕夜痕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哪裏敢過去啊,這個院子他派了很多人盯著呢,隻要我一動你,他們必定會動我。我現在可輕易不敢得罪他。”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肯定不是單純來送口信的!”
“你倒是不傻。”
鍾曉月瞪著幕夜痕。
“你可知道鬼王練的是什麼功?你知道楊展風在玩火自焚嗎?又或者,假如我在這個時候,給他加把火,動點手腳,他就會走火入魔,萬劫不複。你信嗎?”
“我不信!”鍾曉月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她心裏卻還是懷疑了。她看得出,楊展風近日來,早出晚歸,而且他的額頭上漸漸的出現一團黑色的霧氣。
但是無論她怎麼問,他都不會說。
“你信了。”幕夜痕肯定的看著鍾曉月,他笑道:“跟我走,我不會再關著你,我也不會再打你。我把一切都告訴你,而且,我保證,我不會傷害到楊展風。”
鍾曉月愣愣的看著幕夜痕,她心裏猶豫了。她不願意去,可她更不願意楊展風受到任何傷害,她害怕,他真的會走火入魔,萬劫不複。
她和楊展風都以為幕夜痕不會再來找她了。楊展風實現了對幕夜痕的諾言,而且如今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利益上的衝突。所以楊展風對幕夜痕並沒有過分的防備,若是如此,很可能會適得其反。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在逼我?”
“我在跟你談判。上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我沒有利用上次的事情威脅你們什麼。這一次,我不能強迫你,隻有你自願,否則我帶不走你。”
“你就是在強迫我!”
“那麼你的決定?”
“我跟你走。”
幕夜痕嘴角勾起了一抹別有意味笑容。
大殿之內,將一顆紅色的果子遞到鍾曉月的麵前。
“這是什麼?”
“玄漠果。”
“玄漠果是什麼東西?”
“怎麼?這個東西千芷鳶身上有,楊展風身上也有。一個是你最好的朋友,一個是你最愛的男人,他們沒告訴你麼?”幕夜痕諷刺的笑道。
“你到底想怎樣?”鍾曉月沒有接過幕夜痕手上的玄漠果。
“怎樣?你和千芷鳶一樣,都很堅強,可惜她會反擊,而你隻會忍。你和千芷鳶一樣,都很警惕,可惜她懂得冷靜,而你關心則亂。”
幕夜痕笑道:“你以為出了楊展風的院子,你的行動還受你自己控製麼?”
“你答應過……”
“我答應過你不會在楊展風背後點火,答應過你不會關著你,不會再打你,但是沒答應過,我會尊重你一切意願。”幕夜痕說完之後立即將手中的玄漠果強行喂進了鍾曉月的嘴裏。
“你會是我報複她最好的工具,一直都是。放你離開不過是因為你最後也逃不出我手掌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