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蕭續往女人腰間看去,許是放在換姿勢時有些鬆動的緣故,一截綠色的繩子自長笙腰間的暗袋中探了出來,蕭續眼睛一亮,他伸手過去輕輕一扯,從女人腰間拽出一隻醜兮兮的荷包來。
蕭續將荷包握在手裏仔細翻看,淡綠色打底,上麵繡著……蕭續細細辨認,那墨綠色的一團貌似是一叢竹子?針線粗糙,縫的歪歪扭扭,看著像是三歲小女孩才有的功力。
荷包布料簇新,且繡的是青竹,一般都是男子所佩戴,這一定就是送給他的那個了。
蕭續嫌棄的不得了。
這崇寧候難道窮得請不起教習先生嗎,琴棋書畫,女紅廚藝,這女人是要什麼沒什麼。
蕭續捏著荷包,左右看看,最後將荷包放在腳邊,觀察一番又覺得不合適,稍稍移到一個更顯眼的地方,這才心滿意足拿起書繼續讀。
可沒一會兒就又把書放下了,他盯著睡得香甜的女人怔怔瞧了片刻,煩躁地用手撐撐額頭——罷了罷了,看在這女人送他荷包的份上,他算是禮尚往來吧……
蕭續起身拿過打在衣架上的披風,輕輕蓋在了長笙背上,長籲一口氣,拿起書開始認真翻閱。
當李九章進來添茶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麵——皇帝坐在案前翻書處理公事,宜婕妤就趴在一旁靜靜地睡著了,身上蓋著皇上的衣衫。宜婕妤無意識一動,蓋在肩頭的衣裳微微滑落,皇上偏過頭去瞧,麵上略帶嫌棄,卻還是伸手輕輕替它將衣物拽回蓋好。
一旁的香爐裏燃著的香嫋嫋升起青煙,空氣靜謐卻滿室馨香……
這位年過四旬,也經曆過不少風浪的李大總管卻在此時忽然熱了眼眶,他沒有打擾二人,轉身又輕輕退了出去。
他自皇帝三歲時起邊在其身邊侍候,陪著皇帝一路腥風血雨地走來直至登上這天下至尊的位子,他親眼見證皇帝在這冷漠到暗無天日宮裏頑強生存、殘忍廝殺,為了能活命必須勾心鬥角、手足相殘。
經曆過宮裏無數個黑暗寒冷、爾虞我詐的夜,踩著累累屍骨爬上金鑾殿的那把椅子,他明白自己的主子必須冷漠、無情、多疑甚至殘忍、噬殺,也知曉他早已習慣了孤獨,不願與人親近,整個人清冷到沒有一絲人氣。
可自從遇到宜婕妤後皇上似乎慢慢有了變化,會被宜婕妤氣得跳腳,會孩子氣地捉弄她,卻也會為她焦急擔憂,為她坐立不安……
這樣的主子活得才像個實實在在的人,有了人間煙火的氣息,多好!
……
長笙一覺醒來,睜開眼,看看周圍的擺設一時間有些茫然。
“終於醒了。”一旁的蕭續冷不丁出聲,嚇了長笙一大跳。
蕭續睨著她,冷哼哼:“愛妃可真是好樣的,說是來伴駕,卻自顧自睡得香甜。”
男人表情頗為不耐,說完他揮手就要趕長笙下車。
長笙見狀有些心虛,她也不知自己怎麼就睡過去了,自覺理虧,於是準備灰溜溜下馬車。
剛起身準備向外走,就被蕭續叫住了:“咦?這怎會有個荷包,愛妃是你的嗎?”
長笙回頭,就見蕭續從她腳邊拾起一個慘綠的小荷包。
長笙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這不是她那個羞於見人的醜荷包嗎,什麼時候掉出來的,自己也太不小心了?
這下好了,到了狗皇帝手裏,他定要嘲笑她了。
蕭續將荷包放在手裏翻看把玩,若有所思道:“瞧著樣式,似乎是男子佩戴的,愛妃是要送給哪個男人?”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長笙一眼。
這罪名可大發了,長笙忙擺擺手,結結巴巴地解釋:“這……這不是……”她閉了閉眼,狠狠心大聲道:“這是嬪妾親手做來送給皇上的,還望皇上不嫌棄……”
蕭續兩根手指夾著荷包,嫌棄得不得了:“做工如此粗糙,愛妃也好意思獻給朕……”
所以,既然你這麼嫌棄,就快快還給我罷!
“不過既然是愛妃的一片心意,那朕就勉為其難地手下了。”那神情,仿佛收下荷包是對長笙的施舍。
然後長笙捂臉遁走時,並未注意到身後馬車裏某個皇帝洋洋自得、迫不及待地將原先掛在腰間的荷包解下,正將這個被他無比嫌棄的荷包往上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