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丁以南的氣泡少年音就傳入耳膜:“宴哥,一姐,早啊。”
早……你個棒棒錘啊……
周知意第一次覺得他那把少年音如此刺耳。
她沒好氣地瞥了陳宴一眼,太陽穴又開始悶疼,索性一歪腦袋,睡了。
丁以南扒著座椅湊過來,朝她看一眼,壓低了嗓音問:“我一姐怎麼了?心情不好啊?”
陳宴:“昨晚沒睡好。”
“哦。”丁以南又說:“失眠了嗎?早知道昨天下午我就不讓她喝那杯咖啡了。”
“……”停頓兩秒,陳宴低低“嗯”了聲,沒什麼情緒道:“讓她睡會。”
話落,丁以南安靜閉上了嘴。
於是,這種抓心撓肺的靜默就一直持續到了學校門口。
直到車停穩,周知意都沒能睡著。丁以南率先下了車,她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先扭頭去看陳宴,正巧撞上他的視線。
他眼皮半垂著,神情懶散淡漠,從容不迫地移開了視線:“到了。”
周知意“哦”了聲,坐直了身子。
她像是在醒神般怔楞了幾秒,而後解開安全帶,側身去開車門。
抓著門把手的手指驀然緊了緊,她閉了下眼睛,深呼口氣,回過了頭。
語氣滿是破罐子破摔的無畏:“陳宴,不管你信不信,我昨晚說的每一個字——”
她緊盯著他的側臉,一字一頓地強調:“——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
陳宴流暢的下頜線倏然收緊了,顯得輪廓更深,也更冷情。
“你不要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她開門跳下車,大步往校門口走了。
車內暖氣一停,玻璃上很快蒙上一層霧氣。
陳宴隔著那層毛毛的玻璃目送她的背影,慢慢閉了下眼睛。
她總是這麼衝動任性。
連表白都像是威脅。
沒有絲毫緩衝的空間,直球出擊,一招將人逼進死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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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意一鼓作氣說完那些話,也不知道該怎樣再麵對陳宴。
感情是件不能勉強的事情,她的表白和表現都太過強硬,確實沒給陳宴任何反應的時間。
可是,十八歲的少女有著不顧一切的衝動和執念,她將真心壓抑了這麼久,猛然放開,就有些失了輕重,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算了,總比期期艾艾畏畏縮縮藏著要好,她受過了忍耐,隻想來個痛快的宣判。
如果陳宴喜歡她,皆大歡喜。
如果陳宴不喜歡她,大不了她紆尊降貴倒追他一把。況且,她主動表白,已經算是倒追了吧?
自習課上,教室裏落針可聞,同桌沙沙寫字的聲音在耳邊有節奏地輕響,周知意捏著水性筆,滿腦子都是昨天夜裏那個吻。
她的初吻。
心跳這會才後知後覺地開始砰砰作響,混亂失序。
原來他的唇那麼軟,完全不像外表那樣冰涼冷硬,她親了他多久?她掰著手指,默默數,一、二、三、四五,至少五秒,他才捏著她的下巴把她拽開。
五秒。每一秒鍾的感受都清晰漫長。
陳宴應該……也不討厭她吧?
放學鈴聲猝然響起,像敲響她的警鈴,周知意摸了摸發燙的耳垂,把筆一丟,大步走出後門。
她一路到了花店,陳宴卻並沒像以往歪在二樓沙發上,直到晚上放學,也沒再出現。
牧馬人就停在家門外的空地上,在夜色裏沉默蟄伏,周知意忍了整整一夜,才忍不住問徐碧君:“陳宴呢?”
“他沒跟你說嗎?”徐碧君不甚在意道:“他回海市了。”
周知意心裏驟然一空,下意識就問:“他還會回來嗎?”
“你這孩子,說話沒頭沒腦的。”徐碧君說:“他要是不回來了,能不跟你說?”
那可不一定……
周知意懨懨地想,他萬一就是要躲她呢。
不喜歡就不喜歡好了,至於躲回老家去嗎?
周知意沒好氣地踢了下秋千,算什麼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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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意心裏憋著氣,強迫自己不要主動聯係陳宴。
各種念頭在心裏顛來倒去地爭論不休,不知道是因為她脾氣太急,怒火攻心,還是單純隻是因為晚上沒蓋好被子,到第三天,她竟然發燒了。
早上醒來就覺得頭腦昏沉肌肉酸痛,周知意摸了摸額頭,隨便衝了包感冒顆粒,就去了學校。強迫自己悶頭刷了一天的習題,連午飯都沒吃,等到晚自習的時候,額頭已然滾燙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