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京城幻夢(2)(1 / 3)

十四、京城幻夢(2)

耿聚忠道:“真是胡鬧。那我成什麼了,妻妾的叔叔還是女兒的姐夫?好了,釵兒。明日叫你姐妹們來我們園子玩玩吧,老去納蘭府打擾,也該你做次東,把那些姐姐妹妹們找來聚聚,也好讓林姨娘多結識一些朋友。”

釵格格道:“爹爹,你還真疼姨娘。就不怕娘在那邊吃醋嗎?”

耿聚忠斂了笑容,道:“這叫什麼話?”

釵格格摟著姨娘道:“嗬嗬,姨娘,你別介意啊。隻是有些想娘了。”

耿聚忠把林芷彤摟在懷裏,臉上倦倦的,還有一絲拋不開的愁容。林芷彤整了整剛被耿撕壞的衣裳,不滿道:“男的都這樣嗎?剛才還猴急得什麼一般,左黏右貼像欠自家女人的銀子。這練完臥虎功,丟了點髒東西,就這般沒精打采,倒像女人欠你的似的。”

耿聚忠被逗笑了:“你這比方真有意思。也就跟你在床上胡鬧,感覺自己是隻沒有顧忌的獸,好鬆弛又好興奮。不瞞你說,以前我也有過一些女人,但跟柔嘉公主隻是家族任務,是為了傳宗接代。其他的女人,又大都是送給太師的禮物,是物不是人。這些女的都很漂亮也很怕我,隻會如木頭一般躺著咬著牙迎合你,疼了也不敢叫喚。隻有跟你,才覺得這事是真好,不僅是為了生孩子,是本身就很好。我不高興不是因你,實在是這世道太壞了。剛才在朝廷,跟著萬歲爺算計來算計去。都覺得這天下已經是口大油鍋,一不小心,百姓就要被炸熟了。當然若真是油鍋,我肯定也是逃不脫的。”

林芷彤道:“這麼恐怖?我見街上很熱鬧,窮人雖然多,但不太懶的,都有飯吃啊。”

耿聚忠道:“按理這兩年也算五穀豐登,饑民哪朝哪代都有,本朝不算嚴重。皇帝雖年紀不大,但絕對稱得上好皇帝。但本朝實在太複雜,畢竟是異族稱帝,入關之時也確實沾了不少漢人血債。三大藩王若扯著反清複明的旗子作亂,估計又是一場中原大劫。我這藩王之弟,卻又是當朝太師,皇帝心腹,恐怕是天下最尷尬最該死之人。”

林芷彤爬起道:“三大藩王都反了嗎?那你大哥也反了?”

耿聚忠歎氣道:“但願不會。隻是十三衙門已經發了內參邸報,三藩都在招兵買馬,據我看來,不容樂觀。”

林芷彤道:“百姓會支持誰?我聽先生道,百姓支持誰誰就能贏。”

耿聚忠笑道:“這話不對——那隻是特別極端的狀況下,一方統治者特別殘酷,殘酷到不給百姓活路;一方又特別善良,甚至為士卒吮膿,把自己衣服送給窮人。這時老百姓才可能有那麼點用處。但極殘暴和極善良的其實都不多。天下無非是一群新野心家跟老野心家打著各種旗號爭來爭去的鹿,所以才叫‘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看一看丹青,百姓基本上是看客,或被強拉的壯丁,或被榨取的老黃牛,隻要不餓死,誰贏了支持誰,這是羊的生存策略。說不定越凶狠越不要臉的壞蛋,還越多百姓支持。因為百姓明白,好人鬥不過惡人,惡人更不能得罪。”

林芷彤張大嘴道:“如果福建真打仗了,那草魚巷會不會被毀掉,我爹娘會不會危險?”

耿聚忠道:“到那時候,不是草魚巷危險與否的問題。從萬歲爺,到靖南王,到每個百姓都難以獨善其身,戰爭裏人命隻是一個數字。長平之戰坑殺四十萬降卒,四十萬父母的兒女,該多麼心寒,但那也就成全了白起一將的功名。若天下太平,你側福晉的爹娘自然會豐衣足食,若天下大亂,到時每個人活不活得下去,都要看老天的眼神了。所以皇帝很頭疼,一子錯,滿盤皆輸。我也很頭疼,不僅因靖南王是我兄長,也是覺得天地不仁,萬物芻狗。”

林芷彤道:“如果真打起來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耿聚忠長歎了口氣:“誰贏誰是好人。”

林芷彤道:“能不打仗嗎?你寫封信給你哥,再給吳三桂,再給皇上,就說打仗不好。打仗不如打架,辦個武林大會,每一邊派個高手,弄一張八仙桌,打下桌子的算輸。這樣豈不是更好?”

耿聚忠哈哈大笑:“你這麼喜歡功夫。趁著現在還沒亂起來,你夫君還算萬人之上,明日就給你找些不同門派的師父,比武給你看。但是,隻有一條,你不能參加。”

林芷彤道:“為何?”

耿聚忠道:“太師的側福晉舞刀弄槍的,那還成何體統?皇帝為了滿漢一家,特別囑咐達官貴人的妻子學那漢人溫文爾雅的規矩,就連滿人的女兒都被逼著不準騎馬射箭了,要向儒學所規定轉變,你又如何好觸這個黴頭?況且,以你如今側福晉之尊,又有哪個武夫真敢打你?”

林芷彤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第二日,釵兒早早過來請安。對林芷彤道:“林姨娘,你還是要教釵兒踢毽子的。我想姨娘在這邊也悶,我已經交待管家了,每日裏弄幾個福建戲班過來唱曲兒。若姨娘想要外出,又不願弄得人聲鼎沸,釵兒教你走一條小路。這樣就大可以不用在九門提督那備案,就直接出去了。隻要你不從正路出,張管家他們自然會當做不知情的。”

林芷彤心道,這小女孩可真是個小人精,這麼小就這麼善解人意,可見大戶人家怎麼都多見很多世麵。我可大大不如。芷彤便道:“多謝了,釵兒。我就知道大路邊一定有小路,天下哪個地方的門都會留幾道縫兒。不過,姨娘就算要從正門出去,他們也擋不住。”

但林芷彤真出不去了,這一日實在太多人上門來拜訪。剛開始九門提督遣著太太過來送了幾個鐲子,一會兒內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納蘭明珠遣了夫人過來送了兩顆夜明珠。剛開始林芷彤還有些新鮮感,但沒過多久,吏部、禮部、工部、刑部的尚書、侍郎都遣著夫人前來探望,她就真想不幹了,張管家趕忙製止:“姑奶奶哎,這種官場應酬千萬推不得,還得側福晉受累多給些笑臉。否則,你見一個不見一個,外邊立馬不知會說成什麼樣子,馬上就給太師豎了很多強敵。本來碰上這藩王作亂,太師爺的日子就不好過,你要這樣他的日子就更沒法過了。”

林芷彤隻好繼續裝作大家閨秀的模樣,好在小時候偷偷聽過先生講課,看戲聽書又多,倒也沒怎麼露餡。累得不可開交時,吳三桂駐京秘使也進來了,送來一隻玉觀音,林芷彤看那樣子,像極了自己家大堂上的那尊觀音,隻是更加白膩似雪,如羊奶一般。心裏喜悅,正摩挲著想收下,結果張管家搶過去笑嘻嘻退了,等那秘使走遠,張管家跪下又道:“姑奶奶哎,他家的東西您怎麼也敢收啊,你這會害死太師爺的啊。太師若好,我們這些下人好歹也有個飽飯吃;太師若倒了,我們這群人還不知有沒有腦袋吃飯啊。姑奶奶哎,你主掌中饋,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林芷彤氣道:“那就統統退了,行不行?幹嘛我喜歡的就偏不能收。”

張管家磕著頭哭道:“統統退了就更不成了。退別人禮是打別人臉啊,你不給別人臉,別人會給你臉嗎?沒有一群人撐著,那還當什麼官了?”

林芷彤抬著頭道:“我就讓自己相公做包拯,做那個海什麼的。就不收禮,隻辦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