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眉目舒展,臉上的線條柔和流暢,牙齒整齊潔白,還有單邊的酒窩,顧妍琦覺得有一種酸楚的感覺在心裏滋生,不斷瘋長,引得她暗自抽氣。
傅景曦正好視線掠來,正巧見到有個五官清秀的女生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在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她轉過臉去,把巧克力塞回麵前男生手裏,然後大步離開校園。
“看什麼呢?”他身旁的朋友問道。
“沒什麼……我好像又不小心俘虜到一個無知少女。”傅景曦眉目含笑,風流倜儻。
朋友推他一把,抬杠道:“你繼續自吹自擂去吧!要看也是看我,怎麼會看你。”
他不跟那人理論,整了整額前劉海,瀟灑地告別回家,卻不料半路遭人偷襲,臉上掛了彩。
第二天早晨,他是故意遲到的。他可不想頂著一張掛彩的俊臉早上在大操場上做廣播操。反正他又不是沒遲到過。
人的臉皮就是這麼慢慢長厚的,傅景曦淡定從容地早餐店裏吃完所有餐飲,飯後散步似的慢慢晃悠到離他最近的學校西校門。
有個女孩手拿簽勤板,筆直地站立在門邊。
傅景曦記性好,想起來是昨天盯著他看走神了的那個女孩子。既然她暗戀他,總不會為難他吧?於是他就這麼大搖大擺目無旁人地走進校西門,於是身後的顧妍琦慍怒地吼道:“站住!”然後一臉正氣地走到他麵前,學生會幹部派頭十足地說,“同學你遲到了,請在這裏簽名。”
他原本情緒就極不好,被她這麼一斥責,火氣完全就冒了起來。他寒涼的目光在她臉上滯留了一瞬,卻忽而轉成嘲諷的笑意,在出勤板遲到欄上狂草地寫下名字然後對她說:“你不是暗戀我吧?每天早上堵我堵得那麼勤快。”隨即大步走入校園,看也不想看身後的女生。
那時顧妍琦完全愣在原地!這人昨天找人送她巧克力,今天反問她暗戀他?
整個上午,顧妍琦都在想這事情,胸口好像憋著一股氣,不發泄出來就快悶死她了!
午餐後各班級的教室裏陸續有學生回來,高一10班門口站著一個身影娉婷的少女,她雙臂報肩,麵色不悅。
有學生會幹事來問她,是不是找其他幹事的?
顧妍琦搖了搖頭道:“不是的,我隻是等個人。你們忙你們的。”
可她站在10班門口,卻吸引來更多人在不遠處駐足觀望。年級裏成績最好,效率最高,和學生會會長夏啟亮幾乎可謂金童玉女天生一對的顧妍琦,縱使不是普通的男生敢去追求的,卻也是大多數男生心中的完美標準。加上她和夏啟亮始終沒有傳出戀愛緋聞,就好似給了其他人一絲絲機會,而他們就更關心她的一舉一動。
終於,傅景曦和他的幾個朋友一起出現在五樓,向10班教室走來,也想她走來。
在一大群看客的圍觀下,顧妍琦大步走了上去,壓不住火氣地質問傅景曦道:“就算我退了你的巧克力,你也不該遷怒我至此吧?早上的那句話什麼意思,誰暗戀你了?請不要那麼自作多情!”
“巧克力?什麼巧克力?我什麼時候送過你。”傅景曦從容地反問他。他的臉皮可厚著很,就算那麼多人圍觀,也能麵不改色,再說他確實不知道什麼巧克力。
“昨天放學的時候,你讓人送我巧克力,我退回給你了不是嗎?”
聽了她的話,他回憶起來昨天確實看到她把巧克力塞回給一個男生,難道她看自己是因為誤會是他送的她?真是好笑了,傅景曦牽起嘴角道:“你憑什麼推斷是我送的巧克力呀?傳巧克力的人說了是高一10班的傅景曦送的?”
沒有……那個人沒有那麼說……
那人隻說了,噴水池邊高大英俊的男生。而她一眼就隻看到了他。
顧妍琦臉上突然泛紅,或許是她自己誤會了,罷了,她也不想被人圍觀下去,剛打算甩一句警告的話就走,突然,那個昨天傳巧克力的路人站了出來,天真傻氣地說:“沒有哦!我沒有說是傅景曦送的!明明是歐陽明鬆的啊!我隻說了噴水池邊很高很帥的男生送的,你為什麼會看到傅景曦那邊去啊……”
顧妍琦此刻簡直想吐血……噴水池那麼大,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是誰送的呢……她徹底出洋相了,臉上漲得跟豬肝似的。
頭頂上傳來輕輕的笑聲,她抬眼看到傅景曦目光曖昧。周圍傳出一大片恍然大悟的聲音。
這麼多年來,她給人的感覺一直是完美優秀,此刻卻是她十六年來最窘迫的局麵。
好在老師們很快趕來,打散了大批看客,讓大家各回各班,各讀各書。可是顧妍琦已經猜到自己的下場了,不說第二天,今天放學全年級乃至全校的人都會知道,學生會副主席顧妍琦明戀高一10班的傅景曦。
“我真是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她幾乎是用厭惡的口吻說出這句話,轉身就走。
身後卻傳來大笑聲,那個人的臉皮真的厚道她無法理解的厚度。
顧妍琦將這句話付諸行動,把雙周執勤的工作換成幫助清理花壇。
第二學期期中考逐漸臨近了,學校裏的兩顆櫻花樹開始長出花葉,一個個白色的花苞顫栗在風中,在短得幾乎不曾留意過的時間裏,開成大片大片的花朵,握在手心裏潔白晶徹,遠看卻粉紅柔軟,飄飄而下。
她的工作也由清理花壇轉為清理落花。
這一天早上,第一節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她拉起掃把和畚箕走到兩棵櫻花樹下,開始掃花葉。腳下全都是白色的碎花,一個夜裏就積得如此厚,這種花樹太過絢麗,太過濃鬱,也太過短暫。
她突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的方向傳來,她下意識轉身看去,卻見到一個俊秀的少年衝進這片紛紛落花的視野中。兩人見到對方都是微怔,傅景曦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難怪學校裏的情侶們放學了總要到這裏走一圈,背景的大片櫻花足夠擾亂心神,令傅景曦見到顧妍琦的刹那也怔然。
兩人默默無語,花葉飄落到他們墨色的發上和潔淨的校服上。
“咳,我走了。”說完,他繼續往教學樓飛奔而去。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聲“我走了”為什麼要說,為什麼要向她交代。
拜托,不是她暗戀他嗎?但是他似乎也有一點動心了……
傅景曦喜歡一個人的方式是有別常人的。別人會嗬護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給她最好的東西,說最動人的情話。而他喜歡一個人,總忍不住惡毒地損別人兩句,偏偏他又毒舌得狠,拿捏別人痛處分毫不差。不記得多少次,他嘲諷顧妍琦的話總是把旁人逗笑,卻令顧妍琦本人心情指數暴跌。
她從小的生長環境都是習慣聽正話的,這種反話,這種拐了一個彎的近乎,她完全無法理解和接受。她隻覺得傅景曦似乎不喜歡自己,甚至還帶了一點討厭。
她不想被他討厭,於是努力避開與他碰麵,在學校裏整天和夏啟亮忙活學生會的事情。夏啟亮和她是非常好的朋友,在她心情抑鬱的時候,他會說笑話給她聽,她因夏啟亮而笑的臉就這麼毫無保留地呈現在傅景曦眼前。
兩個人的距離越拉越大。
高二第二學期期末考的考試成績至關重要,高三的分班將根據這次考試成績決定。
毫無疑問,夏啟亮和顧妍琦不僅會進提高班,還必定是提高班裏的尖子生。
期末考前的一個月,也許是傅景曦三年高中裏最瘋狂的時候,狂補這個學期八門功課的知識,在期末考場上拿了年紀第二名,上頭是夏啟亮,下麵是顧妍琦。
當他看到紅榜的時候,懊惱地捂住自己的臉。唉,早知道就再加把勁,把夏啟亮那小子也踩到腳下去該多好!他看不慣那小子很久了!
最後三人一起進入高三15班重點班。後來整個高二年級的老師都把傅景曦的事跡,然後添油加醋成苦讀便能獲得高分的版本,講給低年級的學弟學妹聽……
雖然傅景曦和顧妍琦同班了,她卻仍然跟以前一樣,避免跟他接觸的機會。一來她不喜好他毒舌的講話方式,二來高三的關鍵時刻她已經斷了談戀愛的念頭。
傅景曦在班級裏不怎麼開心,同學都是踏實用功把試卷當餐點一樣啃得津津有味的人。他喜歡看足球,想跟周圍的男生討論討論意甲聯賽,結果其他男生都是早上翻了翻晨報新聞,佯裝看了球賽的模樣與他攀談,三兩句他心裏就有數了。
高三第一次階段測試,毫無懸念的,夏啟亮再一次勇奪年紀第一,而他,成了全班的倒數第一。成績一公布,顧妍琦高興地祝賀夏啟亮,好像滿眼裏隻有他,而傅景曦的試卷就被自己狠狠擰斷在手心。
有時候,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會很幼稚。
那天放學,他靠在校門口的鐵欄上,當夏啟亮從他身邊經過離開學校的時候,他從後麵猛地襲擊了他一拳,在他轉過身來的時候又補了一腳。
夏啟亮可不是文弱少年,兩個人很快廝打起來,平日裏風度翩翩的兩個人在地上拳打腳踢,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最後兩人都被抓到教導處去,因為其中一個是成績優異的學生會會長,這件事情小而化之了。
可是,事情的後續才剛剛開始。他回到家裏,父親找到語重心長地談了許久,傅明棟的發跡是靠著夏堇深的一路提攜和夏董瑞的背後支持的,所以傅景曦不止一次地被告誡要對夏家公子禮讓三分,可他偏偏去揍了那人一頓,哈……
傅明棟帶著他去上門道歉,那天傅景曦明白,人的立場決定他的處境,情勢總是別人強,可是他絕對不會後悔對夏啟亮對手。
第二天早晨,他刻意遲到了,還是那個道理,不想頂著掛彩的臉去大操場上做廣播體操。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在西門值勤的人會是顧妍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