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眉頭舒展開,黛黑色的眼波輕輕蕩開,“倒是個好主意。”
她心頭一驚,突然覺得眼前的人無比遙遠。這張臉和兩年前沒有半分變化,昔日的華山卻已經半分影子都尋不到了。
他說他改變了,早早地就變了。隻是為了她,隻在她麵前保持昔日溫柔善良的幻影。
季小清突然覺得背上一陣寒涼,就好像自己一直看到的隻是一副人皮麵具。如果不是因為她今日去找傅景曦,他還要一直這樣偽裝下去?
“你不覺得虛偽嗎?你不覺得疲憊嗎?”目光不知不覺間變得嫌惡,身體也往靠椅上縮去,“就用這種方式想留住我,不覺得很可悲嗎?”
這句話,曾經也有人對他說過。
那個尖細的聲音在夏名遐的耳邊回響起來——
“還真夠可悲啊,又洗車又做飯,要偽裝成以前善良純樸的樣子才能吸引喜歡的女人。”
“要靠偽裝才能維持感情,失敗到這種地步,你怎麼還不去反省反省自己?”
今天,他喜歡的人親口說了同樣的話,嗬,他又想笑了。
“我很可悲,但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他緩緩地說道,聲線低沉沙啞,與季小清淩厲的質問截然相反,“而你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在追求什麼,你覺得你有資格說教我麼?”
季小清倒抽一口氣,隨即也冷笑道:“是,我不清楚自己在追求什麼,所以看到夏啟亮強迫你回家時,把心疼歸咎於愛。人說愛情到最後會發展成親情,我糊塗地把親情當成愛情。好在我現在認清我愛的是傅景曦,因為我可以度過失去你三個月的空白,卻不敢想象失去他!”
“你想清就想清了吧,”他微微揚起下巴,長長地舒了口氣,黛黑色的眼眸乘滿正午的金輝,卻有種光漸漸從眸中隱去,“大不了,你的心我不要了……”
季小清很快就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了。他真的栓住了她的行蹤。
家門口有十幾個夏家的保鏢像電線杆子一樣屹立著,每天從她家門口路過的鄰居都用一種詭異而好奇地眼光打量。
她報過警。夏家的陳管家和警員溝通後,警車開走了,警察在電話裏怒斥她道:“家庭私事也喊我們來解決,當我們閑著無聊,不要去抓犯人嗎!”
夏名遐這是在向她炫耀他的手段嗎?嗬,當她會懼怕嗎……
他一連幾天都沒有出現,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季小清一直在周劃怎麼從這裏離開,她等著夏名遐來,要解決這一切當然不能缺了他。
她沒有等到夏名遐,倒是宋琦玉找上門來。
宋琦玉還是和她記憶裏一個樣子,那雙眼睛笑得刻薄,穿了銀狐皮毛的名貴衣裳也改變不了身上散發的刻骨薄寒。
“你的精神狀態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好呢。”宋琦玉走到鋼琴邊,指尖隨便地按下連續的音節,漫不經心道。
“我遲早能出去,心情怎麼不好?”她知道這個女人沒善意,幹脆把話頂回去。
“喲,很有自信嘛!”她的指尖按下一個高音,隨即轉身對她微微一笑,“說說看打算怎麼出去?”
“這個就不需要宋小姐費心了。”季小清不屑地瞥開眼,看也不願意看她。
“錯!”她的即刻否認令季小清吃了一驚,隻聽宋琦玉繼續笑說道,“你想要找到傅景曦,還就隻能依靠我!”
“你這什麼意思?”季小清不信宋琦玉那麼樂於助人。
“知道夏名遐最近在忙什麼嗎?”
“你直接說吧,我沒興趣猜。”那個人對於她而言,已經陌路了。
季小清疏離的表情令宋琦玉心裏一笑,接著道:“他帶著夏啟亮正確的DNA報告書找謝局長,多次洽談當初是個‘誤會’,夏洛集團聘請的律師團也悉數觸動,夏啟亮就快就要沉冤得雪了。”
“夏啟亮當初進監獄就很莫名其妙……”
“那是傅明棟把他噱進去的。夏啟亮手上有傅明棟和夏堇深協定的黑帳協議書,賬號裏洗錢和貪汙的數據交易也記錄得清楚。夏堇深料到自己可能有不測,所以把東西都藏好了,托人交給了夏啟亮。”
季小清聽到這話突然反應道:“傅明棟的妻子是謝局長的親生女兒,謝局長怎麼可能站在你們這邊?”
“嗬嗬,事情就是有趣在這裏,”宋琦玉掩唇輕笑,“傅明棟做的一係列勾當都是瞞著他的老丈人的,而他的老丈人的公眾形象從來都是廉潔正直的,傅明棟是怎麼都沒有想到我們願意接出夏啟亮吧,過幾天會有更有趣的事情發生……”她左腿覆於右腿上,右腳的高根鞋翹起腳尖,細細的根部摩擦地板發出輕微的聲響。
這個姿態代表說話者自信從容,非常了樂衷於目前的交流。
宋琦玉真的勝券在握了?
“……那麼,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季小清的心理防線一絲鬆動,“你能幫我找到傅景曦?”
“如果你配合,我當然可以幫助你出去。我的眼線一直跟在傅景曦周圍,他現在在羅馬的舊城區,我完全可以讓找到他。”宋琦玉直視她,對她撒下一個誘人的網……
“你要我做什麼?”季小清算是接受她的提議。
“傷害他。”宋琦玉的一雙鳳眼像是含了水般晶亮,“狠狠地傷害他。這樣我才能趁他不設防的時候將你接走。”
這樣,他會對你徹底絕望。
這樣,我將取走他的心魂。
宋琦玉在心裏輕笑,水晶彩繪的指尖輕輕滑過唇角。
季小清垂下眸,呼吸急促,心髒在胸膛裏撲通直跳。狠狠地傷害一個人,她能辦到嗎……那個人一直都在欺騙她,甚至鎖住了她的自由,卻也不可否認曾經愛護過她……
“不要猶豫了,”宋琦玉在她耳邊冷聲道,“就是你的優柔寡斷令你失去傅景曦。還是你想跟他錯過一輩子?”
“……我本來就不打算原諒他,”季小清聽到自己的聲音這麼說,“但是怎麼對待他我自有分寸。”不是每個人都有去傷害別人的本事,尤其對方曾經善待過自己。
“嗬嗬,你可以慢慢考慮。”宋琦玉拍了拍她堅硬的肩膀,隨後踩著優雅的步伐地離開。
當天晚上,近一周不曾現身的夏名遐回到了季宅。
沾滿霧氣的大衣被他放置在沙發上,裏麵穿了西裝馬甲和襯衫長褲,米色的基調隨著他朝她輕輕一笑,升起暖心的溫度,“清清,到我這裏來。”
季小清雙手抱臂,歪著身子靠在書架上,並不拿正眼看他,“你自己走過來吧。”
他笑了,以為她在跟自己鬧小別扭。幾天不見,他真的非常想念她。隻不過一來給她時間緩衝,二來忙於事務分身乏術。
夏名遐走到她身前,季小清抬起頭剛準備跟他好好談判,突然有隻手抓住她後腦勺的長發,輕輕拉扯迫使她高高地仰起頭,方便他深深地吻住她。
他的吻一開始還深深款款,但隨著她死命的掙紮和厭惡,吻逐漸得暴戾起來,迫使她完全張開嘴,舌頭在他口中尋找蜜液,懲罰般得挑撥她的唇齒,她呼吸都跟不上來,幹脆反手抽出一本厚厚的書,往他的背部連續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