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有很多怨恨吧?”她的語勢讓軟,令宋琦玉心頭一驚。夏名遐在那五分鍾裏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媽媽說笑了。怎麼可能。”宋琦玉乖巧地笑。
夏明珠輕歎了一口氣,對她說:“以後有事情可以直接找我說,不必找外人當說客。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不過我們好歹也母女一場,你不用那麼生疏。”
“是……”她溫順地應聲。
突然客廳裏的電話鈴聲響起,管家率先接起,然後對她們二人的方向說道:“夫人,是唐競川少爺找小姐的。”
夏明珠聞言走過去結果電話筒,對著話筒巧笑道:“唐少爺晚上好,是找我們琦玉的嗎?她做完麵膜就睡著了呢。”
宋琦玉睜大眼睛,站在原地看著夏明珠繼續皮笑肉不笑道:“明後天她可能都要在公司加班怎麼辦?……啊,這樣,那好,25號晚上的芭蕾劇是嗎?我會代為傳達給她的,晚安。”
夏明珠掛了電話筒,對宋琦玉囑咐道:“25號晚上跟他去看芭蕾,如果你不喜歡他,就表明立場吧。”
“嗬嗬,好的。”宋琦玉皮笑肉不笑,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少張臉呢?恐怕自己的虛偽不及她的萬分之一吧。
她們都活的太辛苦了。不知怎麼的,又想起季小清在雪地裏哭泣的樣子,其實能哭成這樣,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一月二十五日,唐競川親自駕車來宋宅,載宋琦玉去大劇院看芭蕾劇。演出的劇目是《天鵝湖》,由俄羅斯皇家芭蕾團表演。當晚上座率大概有三分之二。
兩人都認真地看劇,除了中場休息不曾交談過。
芭蕾劇第一幕是王子的成人式。一身雪白的王子雍容華貴,體態修長,金發翠眼,本就人俄羅斯表演者,乍一看真像是沙皇時代的貴族。
接著王子遇到天鵝了。一群天鵝上場的時候,強光投映到她們身上,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四肢修長曼妙,宛如一群天鵝公主翩翩降臨。
第三幕是王子的訂婚式,黑天鵝在原地旋轉了十幾圈,堪稱完美,引得滿堂喝彩!
看到這裏,宋琦玉還覺得這出劇很成功,接著令她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了!兩次決鬥後,王子比魔王擊斃了,而公主的魔法沒有解開,她和其他小天鵝依舊生活在天鵝湖中……謝幕。
表演者數次謝幕,附庸風雅的人開始使勁鼓掌了。
這算什麼?宋琦玉和唐競川對視一眼,都無語地笑開。
回去的路上,宋琦玉忍不住感歎道:“柴科夫斯基的曲子,俄羅斯舞蹈團的表演,沙皇時代的舊影。從燈光到舞台,從音樂到舞姿,從服裝到容顏,這部劇無疑都是上乘的,就是這個結局讓我徹底理解不能了。唐競川,你還真挑了出好劇給我看哈。”
“我失策了。”唐競川風度十足地微微一笑,明明是在承認錯誤,語音卻愉悅上揚。
“你說這種結局,想表達什麼呢?原來愛情戰勝魔鬼的意義通通消失了……好像看了出鬧劇的似的。天鵝死了也比王子死了好啊。純粹為了悲劇而悲劇。”
唐競川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順著她的話繼續道:“我也不明白編輯是怎麼想的。或許很多事情都不能用正常思維理解,我這幾天還碰到件想不通的事情。”
“是嗎?說說。”
“前幾天去了意大利一趟,跟當時的設計老師和朋友等一群人吃了頓飯,當年集會的負責人正好也在,無意間說到我那件賣出1000歐元的作品,他告訴我買下我作品的是個中國籍男人……”唐競川突然繼續打彎,把車靠在路邊,作用力導致兩人都往前一衝,好在安全帶係得緊。宋琦玉受驚地抬頭,撞見唐競川那時鋒芒銳利的眼,他正微微眯起眼睛看她,“這似乎和宋夫人說的話有出入,宋小姐可以為我解釋一下嗎?”
“你特意去調查的?從一開始就對我保有猜忌是吧?”就說,他是個成功的商人,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就上當?小宛和夏明珠想得也太單純了。
唐競川側過身,一手扯住她的長發,迫使她的臉伸向他,完全不同前幾日的紳士風度,“你戲演得可真逼真!一開始漫不經心是想引我上鉤?後來幾天態度好轉又令我揣摩不透。我約你出來,還讓我等幾天?”他冷笑了幾聲,“這編劇能力確實比今晚的芭蕾劇精彩多了!”
“那麼你上鉤了嗎?”麵對這樣的男人,她宋琦玉偏就不想示弱了!她料這男人必然會自負地說她還沒那個本事,這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跟他斷了來往。
事情卻沒有往她想象的方向發展,唐競川眼中的鋒芒斂起,換成一幅曖昧的調調,嘴唇輕揚,笑不露齒,把所有話都擋回心裏去,最後隻道:“發展看看倒是有些意思。”
所以說,女人不要跟男人比曖昧,吃虧的總是女人。再這樣玩火下去,今晚某個男人的欲望恐怕要點燃了。宋琦玉及時地撇開臉,故作坦然道:“事情確實如唐先生所言,不過我並沒有跟你結婚的打算,隻想找個人陪我打發時間罷了。現在既然話都說開了,那遊戲也玩不下去了。我自己回家吧。”她解開保險帶,想推門下車,卻發現保險被鎖上了,“麻煩你開下鎖。”
“宋琦玉,”他的聲音微微不悅,她轉過頭來,因那淩人的目光心下一沉,“遊戲開始是我說了算的,就算要結束也是我說了算。你沒有那個權力。”他說完調轉視線,用力踩下油門,跑車在公路上飛馳。
宋琦玉不知道車子有沒有超速,她的心卻在驚慌失措地跳動。她原以為唐競川是個紳士,隻要她說明自己居心不良,他會嫌棄自己,於是兩人和平斷交。現在事態的發展遠遠超過她的預想,她要怎樣才能成功地擺脫這個外表文雅實則腹黑的男人?
從唐競川的車中走下,她一個人站在宋宅鐵門外。大門緩緩開啟,她孤身向裏走,四周庭院內空曠無人,她邊走邊給夏名遐打通電話,那頭傳來他冰冷不含感情的聲音,這個男人,非要表現得對她拒之千裏麼?她忽而一笑。
“怎麼辦呢?唐競川似乎不願意放過我,事情沒那麼容易擺平。”
“你是說,唐競川愛上你了?”他聲音裏含了揶揄的笑意,令她心頭刺痛。宋琦玉停下腳步,深深地呼吸庭院裏幽幽的花香,接著保持平和的微笑回答夏名遐道:“我怎麼知道他怎麼想的?總之事情沒有完,就算我母親打消了念頭,唐競川執意糾纏下去事態會變得很複雜。”
“那不是很好嗎?”
她以為她沒聽清楚,“什麼?很好?”
夏名遐從容地回答她:“事態不嚴重,夏明珠能下決心嗎?她會明白你的重要性嗎?再說又會有多複雜呢,你以為唐競川已經深愛上你非你不娶了?商人罷了,給他更大的利益他就會放棄你了。從此除非你想嫁,夏明珠都不會再逼迫你了。”
“……但願吧。還有,傅景曦一月三十號早上十一點搭飛機離開,你要我辦的事情我都辦到了。我先掛了。”她顫抖的手指迅速地按下關機鍵。
或許他字字在理,可是言語間難掩對她的輕蔑。她啊,是個隻要給別人更大利益就能被放棄的女人,是這樣的嗎?在他的眼裏看來……
停止通話後,宋琦玉孤身一人站在孤寂的月光下。夜風夾雜著冬日裏最幹裂的寒意吹破幽幽芳香的迷霧。
她沒有哭,因為眼淚都留到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