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清突然覺得這個劉向潔非常可愛。她雖然有些小惡劣,卻是袒露給人看的。討厭你就是討厭你,表現在臉上言行如一。也或許是年紀較小還沒接觸社會的關係吧,以後總會有人會給她上課的。哦不,人家可是檢察長的女兒呢……嗬,季小清又忍不住笑了……
季小清發高燒了,39℃持續燒了一整個星期,人躺在醫院病房裏,整日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夏名遐下班就會直接趕到醫院來,坐在她床旁邊,用毛巾給她擦去汗水。每次見麵她都在睡覺,他則安靜地看著她的睡臉。有時會聽到她說胡話,他忍俊不禁地笑。
他沒有生病過,有些好奇,是不是感冒的人就會這麼一直說胡話。說什麼不喜歡你了,還在夢裏一直跟人吵架。太有趣了。
近年底,夏洛集團各年度報表和總結以及新年新季度計劃書紛至遝來,他的工作量一時間大幅增大。縱使他才思敏捷,看每個文件隻消幾眼就能抓住重點,還是耗去不少精力和腦力。
高燒的第七天,季小清的熱度終於退了下去,頭腦也清醒很多。她睜開眼,先是看到窗外大片夕陽斜照,推測時間應該是下午五點左右。移動目光,又見到在沙發上睡著,手裏還拿著幾份文件的夏名遐。他的睡容沉靜美好,皮膚比往常更蒼白幾分,濃黑整齊的睫毛關住了那雙漂亮的眼睛。
她雖然一直昏沉,卻是知道這幾日都是他在照顧自己,就像家人那樣無微不至。
她輕微地歎了口氣,靠在床沿上蜷縮著身體。
不是開玩笑的,她覺得她喜歡的人,恐怕真的是傅景曦。似乎就是從冷戰的那三個月,傅景曦一直陪伴在側的三個月裏,一點點滲入了她的心。也或許比她意識得更早,早到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己也不知道……
“你醒了?”沙發上夏名遐轉醒,見到她清醒的樣子欣喜地問道。
季小清轉眼看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夏名遐推開那些文件,坐到床邊來,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像燒已經退下去了。”
“……華山,”她卻已經忍不住開口,“你不覺得我們之間其實更像家人嗎?”
“世界上所有的愛情都會轉化成親情的。”他說完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她也不反抗,隻覺得好像是自己的家人在親吻,幹淨溫暖。“我讓醫生過來一下,沒問題的話晚上就回家吧。”他撓了撓她額前的細碎劉海,轉身出門。
是這樣的嗎……連季小清也迷惑了,究竟他們的愛情是更近了一步,還是已經煙消雲散了呢……
回到家後,她把自己的被子抱出臥房,往客房走去。夏名遐見到了攔在她麵前,問她這是幹什麼。
她低頭想了想,回答道:“我最近還在感冒,還是不要傳染給你了。”
“有什麼關係。”他輕笑,接過她的被子又往臥房走去。
“華山!”她著急地喊,扯住他胳膊。夏名遐黛黑色的眼回看過來,深邃得如一口不見底的幽潭,水麵上波光粼粼,水底下動魄驚心。“我……”她覺得心頭壓抑,耕了一把劉海,整理思路。
“那你睡臥房吧……”他眼中黯淡了幾分,隨即利索轉身搬回自己以前的臥房。
小白在兩個人之間來回轉悠,茫然地抬起腦袋,不知該跟著誰走。
季小清蹲下身,朝它招招手,它搖著尾巴歡快而奔了過來,一頭栽進她懷裏。她順著小白的背脊撫摸它,柔軟的毛在手心裏蓬開。
當季小清穿好羽絨服走出臥室的時候,夏名遐正向她的房門走來,或許是有什麼忘記搬走了,卻在見到她一身外出衣服的瞬間怔住腳步,“你要出門?現在?”
“嗯,去辦點事情。”她含糊地回答。事實上她自己也不清楚等會見到傅景曦該說些什麼。
夏名遐垂下眼,燈光落在他漂亮的雙眼皮上,照亮了精致明晰的褶皺,也同時照亮了眼底的落寞。他點了點頭,側過身給她讓道。
季小清從擦身而過,剛走了幾步,卻聽到他匆忙地喊道:“等一下!”
“嗯?”她轉身用疑問的眼神看他。
夏名遐大步走過來,伸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力道大得勒疼她的肋骨,驚得她嘶嘶抽氣,“你怎麼了?”
他卻恍若未聞,手臂的力度從未減小,長久後放開了她。就像從前那樣,溫柔地撓了撓她頭頂的發絲,“沒事,早點回來。”
“哦,你乖乖看家……”季小清隔著衣服揉了揉自己的肋骨,轉身往外走去。
季小清去爵士酒吧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著等會見到傅景曦應該說什麼。
上次一定是因為他生病了,所以情緒惡劣吧。事情都過去一個禮拜了,也該釋懷了吧。她想了想,還是先努力恢複到從前親近的朋友關係吧。
爵士酒吧地處鬧市中的幽廂,往來的人影倒也不多,似乎來此處的都是固定常客。
季小清一進去就直奔二樓包廂,服務生認得她的臉,熱情地來為她帶路,她笑著婉拒了。
聖誕節降至,酒吧裏也依照風俗掛起檞寄生、聖誕彩帶、雪花貼模,甚至還在牆上噴彩繪,加上充足的暖氣,令走入酒吧的顧客不由得心情愉悅。
她就這麼揚著一張笑臉敲了包廂的門,隨即直接打開,見到男人們姿態瀟灑地坐在沙發上,唯一的女人被傅景曦摟在懷裏,那是一張素未相見的光鮮臉龐。
“大姐來了!”小六子高興地喊道,立即上前來拉著表情僵化了的她往裏走。
大姐?半個小時前通話的時候他還喊她大嫂……
“大姐好!”、“大姐好!”那群男人全都改口喊她大姐。
季小清徑直望向那個陌生的臉龐,小六子循著她視線看去,立即介紹道:“大姐,這個是大嫂!今天傅哥第一次帶來見麵。”
嘖嘖,這群人見風轉舵的速度是快啊……
雖然他們以前亂起哄地喊著“大嫂,大嫂”,那時她也沒往心裏去,現在突然間改成“大姐”,她還真有種被奪了男人的感覺!
“怎麼稱呼?我是劉向潔。”女子衝她眨眼一笑。她的五官很立體,眼睛幾乎是季小清的兩倍大,又配上一雙一字眉,神態裏流露出幾分悍色。有的人看長相就知道是不好惹的主兒,比如這位劉小姐。
“季小清。”她突然有點怨念,自己的名字就好似已經失了氣勢。
“大姐你坐啊,”小六子拉著她入座,熱情地攀談道,“大姐你怎麼好久不來了?我們都覺得奇怪呢!”
“哦,前幾天生病了,對了,”她抬眼問向傅景曦,“你身體康複了沒?”
他英挺的眉微皺,眼尾輕挑,顯得眸子更加狹長秀麗,與她對視的時候幾乎帶走她的心跳。除了第一次見麵被傅景曦的外表驚豔到了,後來她還真沒怎麼欣賞過細細觀察過他的臉,今晚不知怎得覺得他俊逸非常,眼尾還飛揚著幾分魅惑。
“我什麼時候病過了?”質問的語氣,似乎並不友善。
“一個禮拜前……你好像臉色不是很好的樣子。”傅景曦不像往常那樣總是笑眯眯的,今天臉色格外嚴肅,令她感到無所適從。而他的手還是牢牢地搭在劉向潔肩上。男人在公開場合擁抱女人或者發生其他親密的肢體動作,無非是在向外人宣告這個女人的歸屬權。
這家夥,不是真的這麼快就喜歡上別人了吧……他會是在跟她慪氣嗎……
季小清在此廂暗自揣測,劉向潔的目光也敏銳地定格在季小清身上。女人對於隱藏情敵的發掘總是極其敏銳的,她不會把季小清放在眼裏,但是挫一挫情敵的念想還是必要的。
“小曦,你跟季小清是很要好的朋友吧?”劉向潔轉頭問傅景曦。他目光淡淡地自她身上掃過,言辭模糊地回答道:“一般般吧。男人還是和男人一起玩得來。”
見鬼了……季小清瞪大眼睛看他,今天的傅景曦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一副冷若冰霜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度,合著他上次說什麼不是朋友的話是來真的?
“好像不是吧,”季小清此話一出,眾人視線紛紛掃來,“我一直自認跟你是很要好的關係呢。”
劉向潔那雙濃睫大眼瞪起來更加嚇人,她聽到傅景曦回答季小清道:“那是你錯覺。”這才低笑開了。
“喂,”季小清已經笑得不那麼從容了,“你忘了我們當了兩年的朋友了?咱一起喝酒、打牌、野營、放煙火……你沒事就跟我抬杠,一邊損我一邊抬高自己……”
傅景曦嘴角微揚,笑不露齒,側著臉麵向她,線條優美如畫,“你說的那些,我從沒記住過。”
這個男人毒舌一翻,再一次成功地把她噎住。
季小清直接站起身,拿起茶幾上的紅酒杯朝他臉上潑去,他也不躲開,那深紅妖冶的汁液一路向下蜿蜒,沾濕了襯衣。劉向潔轉頭瞪她,原本是她兩倍的眼睛硬是擴張成三倍,仿佛一張臉隻剩下這雙大眼,看得季小清心裏一陣厭惡。
她也不解釋什麼,直接轉身就走。
劉向潔體貼地用毛巾擦去他臉上和脖頸上的酒汁,他接過毛巾給自己擦拭,摟著她的手指卻更加收緊,把她擁在懷裏。劉向潔抬眼,撞上他溫柔的眼神,不知不覺間自己也笑了。
小六子坐不住,追出去找季小清,一路跑出了爵士酒吧,卻意外地見到她就停在外頭,抱著雙臂站在雪地裏。
“大嫂……”他弱弱地喊了一聲。
季小清轉過頭來,衝他微微一笑。這表情倒令小六子大吃一驚,“你沒生大哥的氣?”
“就讓他裝去吧,當我看不出來呢,”季小清輕哼道,“不過他也太裝模作樣了,我都看不下去了,灑他一身酒,讓劉小姐心疼心疼,也給他次警告。”
“嘿,你不生氣就好,我回頭告訴大哥!”小六子樂得眉開眼笑。
“不必了,他要怎麼想隨他去,”季小清嘴硬。傅景曦要是這點彎彎也看不出,就白跟她相識兩年了,“你跟我說說,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呢?平白向劉向潔示什麼好?”
“唉,”小六子長歎一口氣,在寒冬的空氣中拖出一竄白霧,“他爸不是逼著他跟劉向潔發展麼。他當然不肯打算逃到國外去,不過這次他爸已經洞悉他了,把護照沒收去了。想走也走不了,隻有在國內瞎折騰。其實大哥上次去意大利已經聯係好合夥商了,他打算去意大利開連鎖咖啡店。這一去也不知道還回不回國呢……”小六子徑自感歎,話語卻令季小清怔然無語。她什麼都不知道,沒有人告訴她,傅景曦原來打算離開了,是真的要離開了……
“所以他現在向劉小姐示好,是為了讓他爸媽放鬆警惕,另一頭加緊補辦護照出國?”小清的聲音越來越輕,心裏卻越來越明晰。
“可不是麼!”小六子的斷言如一記磚頭重拍在她心上。
傅景曦把什麼都計劃好了,而他的計劃裏從來就不曾包括她……
那天晚上,季小清獨自躺在臥房大床上望著天花板,腦子裏回想著跟傅景曦認識的點滴。
第一次見麵,她發狠勁劃花了他的車,而他硬是套走她兩萬塊!她對他的印象差透了……
第二次見麵,她在傅常委的辦公室內表現得陌生疏離,而他在飯桌上風度翩翩。那腔調瞧著還有幾分貴公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