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哪一次我就會長眠不醒了吧?和這座島一起!”當羽鶴仙人在一次醒來後幽幽地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他的言語中卻沒有傷感的味道,而是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
他口中的長眠不醒是什麼意思夏秋心裏明白,卻不願意再往下想,隨著他的衰弱,島上的植物也開始相繼凋零,她趁他熟睡的時候把散落在四處的花瓣都收集起來,怕他看見了會傷心,打算在石亭四周埋下。
這些天的相處,讓她感受到了羽鶴仙人心中深深的痛苦,他並不害怕即將麵對的死亡,他害怕的是他無從知曉的過去,這種感覺若沒有過相同經曆的人根本無法體會,失掉關於過去記憶的人,就好像無根的浮萍,他的身體雖在這個島上,靈魂卻在四處飄蕩,他利用魂離走遍各地一定是在尋找著屬於他的記憶的線索吧,他究竟從哪裏來?太糾結於這個問題,會讓人像這個島嶼一樣,時間的界線變得模糊。
她並沒後悔自己留了下來,她隻有盼望誠長老及王城裏的其他人不會出爾反爾,如約定的那樣讓歐陽小冷登上王位。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將成為整個妖界的王,在這之前她從沒仔細想過這究竟代表了什麼。上升到處於萬人之上的這個世界王者的地位,他應該不可能會是從前的那個他了,而自己還和過去一樣,他們的距離會不會就此被不斷地拉大,唯有這一點讓她無法平靜,也讓一種不可名狀的疼痛梗塞在她的胸口。
羽鶴仙人的身體每況愈下,漸漸地隻能倚著欄杆坐著,長時間處於嗜睡狀態,醒來時就會用虛弱的聲音呼喚夏秋的名字,依然盛開的花已經到了視線可及的範圍內,她也已經來不及收拾那些在地上散落的花瓣。
羽鶴仙人恍然醒來,發現正手忙腳亂地埋葬花瓣的她後不禁笑起來,雖然那笑容也是那般無力
他支撐著站起來說道:“不要收了,他們自己早晚會化於泥土,或者隨風飄入湖中。”
他的聲音是那樣虛弱,讓人不由地擔心起他的時間或許所剩不多了。和那些花兒一樣,雖然與他相處的時間如曇花般短暫,但她卻感覺到了他的純良和與世無爭。
在她眼裏,他已經成為了她的朋友和導師,第一次有個人會那樣愛聽自己說話,自己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他覺得有趣。她很想阻止他的死亡,可這似乎又不是她的能力所及,她所能做的隻有盡量的講些開心的事情給他聽,講她爺爺奶奶的事,講她最好的朋友玲美和她之間發生的故事,講她小時候曾是個悶悶不樂的孩子,後來卻漸漸變得活潑開朗了,講她和歐陽小冷的相遇,關於她的事總能讓羽鶴仙人聽的入神,他會提起精神不時點點頭,或者提一兩個的簡答的問題。
“我想你應該很快就能回到王城永川了,用不用我先派仙鶴向他們捎個信去?”羽鶴仙人突然問道。見夏秋眼眶濕潤,欲言又止,他繼續說,“最後的時間讓我獨自一個人吧,我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變得衰弱而醜陋的樣子。”
他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她對他那無限的慈悲與憐憫,可他卻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這個想法,無論她再說些什麼似乎都無法改變。他自知自己已時日無多,除了仙鶴以外,夏秋是他擁有記憶以來的第一個朋友,他實在不願讓她看見自己死亡的狼狽相。就像那些枯萎凋謝的花朵,無論曾經擁有何等的美麗,都將化為腐朽。
“我學校裏的老師是歐陽古宅地下資料庫的管理者,那裏有很多記載著三界甚至三界以外世界的奇聞異事的資料和書籍,也許會找到有關於你來曆的記載,說不定還能找到治愈你的方法。”夏秋說。
她突然想起了董穆雅,上次有關地符和黃泉國度的事情,她也在短時間內從資料庫裏找到了線索,或許她也能解答關於羽鶴仙人的事情。她覺得自己必須盡快趕回永川,早出發一秒就可能多一分挽救羽鶴仙人的生命的把握,她難以麵對任何生命的消亡,特別是她所喜愛的人。
“真的有那樣的地方嗎?”羽鶴仙人眼中閃現出一絲希望。
“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堅持到我把查到的信息捎來給你的時刻,我們一定再見麵的!”夏秋堅定地回答,亦是為了給予他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