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千萬別死了。”

——她嗓音輕軟,語帶譏誚,卻又似是藏著隱隱的關切和溫柔。

蘇夢枕歎了口氣,幽幽地看著窗外仍舊沒有停歇的飛雪,一雙眼睛裏的寒焰微微地跳動著。

——就在幾日之前,白愁飛連同刑部的任勞、任怨兩人戕害武林同道,轉而嫁禍到了四大名捕的頭上,恰被王小石撞破,救下了遇險的眾人。

……

柳沉疏這日的心情很不好——即便是到了夜裏,臉上雖是仍然帶笑,眼底卻始終帶著幾分冷意和憂色。

無情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以示安撫。

柳沉疏這會兒正把無情壓在床上、解了他的衣服給他從前留下的那些傷痕上藥。見無情抬手,立時就伸手又將他的胳膊按了下去,皺了眉悶聲道:

“別動,藥都抹歪了。”

無情雖是四大名捕之首、是江湖上公認的高手,但這些年來畢竟也是出生入死不知凡幾,再加上本身並沒有內力和武功,這麼多年下來身上帶著的傷痕也實在是不少。有的是多年前留下的,有的距今也不過才剛幾個月,深深淺淺的疤痕襯著他略顯蒼白的皮膚,便顯得異常刺目。柳沉疏這日心情不好,便越發覺得這些傷痕觸目驚心了起來,非要去掉不可。

無情似是有些無奈,低低歎了口氣:“都是些舊傷,早就已經都好了,留些傷痕也沒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柳沉疏擰眉,微微揚了揚下巴,“留著這些——我看了心疼。”

無情愣了愣,啞然失笑——其實無情畢竟不懂武功、也沒有半點內力,暗器功夫雖然厲害,卻畢竟不可能真的和柳沉疏動起手來。故而以柳沉疏的武功,要壓著無情不讓他動自然不是難事。但事實上也不知道是知道拒絕了也沒有用還是被柳沉疏那一句“我看了心疼”柔軟了整顆心,無情似是並沒有半點拒絕的意思,就這麼任由柳沉疏趴在自己的身上,低著頭認認真真地替自己上藥。

無情體弱,柳沉疏怕他赤著上身著涼,特意將屋裏的炭盆點得比平日裏更旺了幾分——無情是不冷了,柳沉疏的筆尖卻是已然沁出了幾滴薄汗。柳沉疏歪著頭想了想,幹脆也脫了自己的中衣,支著肘趴在無情身上替他摸著膏藥。

肌膚毫無阻隔地相觸帶起一陣細微的酥-癢,柳沉疏的頭發自肩頭和背後披散下來,和他的頭發糾纏在一起——無情微有些僵硬地動了動身子,喉頭上下微動。

柳沉疏似有所覺,伸手輕輕戳了戳他的胸口,終於是笑了起來:“最近是不是終於長了些肉、胖了一些?”

無情沒說話,隻是笑了笑——笑聲卻微微有些啞。

柳沉疏揚了揚眉,似笑非笑地拖長了音調道:“夫君的定力如今可是大不如前啊——莫急,莫急。”

無情苦笑了一下,伸手揉亂了柳沉疏一頭長發,卻到底還是配合地躺著任由她折騰。

……

等到柳沉疏終於心滿意足地“折騰”完的時候,兩人已是都出了一身汗。無情喊了下人送熱水進來洗澡,柳沉疏懶洋洋地趴在他懷裏不想動彈,眉宇間卻終於是舒展了不少,低聲將王小石那封信的內容簡要地告訴了無情——蘇夢枕將信給她看,自然就是默認了將這件事告訴四大名捕與諸葛先生。

無情的神色也一下子凝重了起來:“這件事我本以為是任勞任怨做的,還沒來得及細查,原來是白愁飛的計。”

柳沉疏歎了口氣——白愁飛這人,柳沉疏自第一眼見他就並不太喜歡。有野心並不見得是什麼壞事,但若是隻有野心……那就會變成一件很可怕的事,就像是白愁飛這樣。

無情輕輕拍了拍柳沉疏的頭頂:“蘇夢枕不會有事。”

——柳沉疏之所以發這麼大脾氣,一是因為白愁飛是假借了四大名捕的名頭動的手,二來卻是擔心蘇夢枕。

蘇夢枕從不懷疑自己的兄弟——而他的這個兄弟,卻是如此野心勃勃。

野心勃勃的人,怎麼能甘願屈居人下、隻做一個“副樓主”?

柳沉疏低低應了一聲,垂著眸有一搭沒一搭地將兩人交纏在一起的頭發繞在指尖把玩——想了想後卻又像是忽然間想到了什麼,支著肘撐起身子,探身去無情換下來的衣服裏摸出了一柄鋒利的飛刀來。手腕微抖,寒芒一閃間便有一小簇頭發整整齊齊地應聲而斷。

兩人的頭發交纏在一起,已然分不清哪些是誰的——柳沉疏也不介意,將那一小簇頭發分做了兩份,一份小心翼翼地收進自己的荷包裏、連同當日九幽竹籬陣中的那一朵鮮花一起仔仔細細地收好,另一份卻是裝進了無情的荷包裏,低聲道:

“收著吧,哪天若是我死了或是你死了,總也能有個念想。”

——像他們這樣的江湖人,本來就是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