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趙強正待在一處地下室裏。

他十分清楚他是怎樣被帶進這處地下室的。他開始被帶到這裏時,並沒有感覺到過分地緊張。不是因為他對這種事情一點兒也不了解,恰恰正是因為對種事情太了解的緣故,才讓他還保持著幾分鎮定。

下午他離開公司原本確實是打算去李家拐村找李文東(也就是野諸葛)。那是方維的強烈要求,也是他本人的意思。他們兩口子在這件事情上的分歧已經持續很久。最終他還是接受了方維的建議,準備去要回存在野諸葛地下錢莊裏的六百萬元存款。

在雲州這座城市裏,地下錢莊可以說不計其數。野諸葛開辦的這家地下錢莊,隻是其中之一。

地下錢莊的興起,正是緣於這些年小微企業流動資金的不足。按照國家規定,小微企業的固定資產必須達到三千萬元以上,才有資格向銀行申請貸款,這還僅僅是第一條規定。也就是這一條規定,就能把太多的小微企業擋在貸款大門之外。這些小微企業不具備與規模型企業競爭的能力和條件,一旦采用各種手段爭得來一張或者幾張訂單之後,又常常會缺少流動資金。這就逼得他們盯上了民間高利貸。地下錢莊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慢慢被催生,而又如雨後春筍般發展起來,而且已經形成了愈演愈烈之勢。在雲州幾乎是百分之七八十的家庭都參加與了高利貸相關的活動。他們把以往存在銀行裏的錢大把大把地取出來,存入地下錢莊,以獲取高於存在銀行所獲利息的利潤。

趙強沒有想到,就在他開車離開公司後沒有多遠,就被一輛沙漠風暴擋住了去路。他當時就明白這顯然不是打劫的,而是債主逼債來了。他並沒有慌神,隻是順從地把車停在了路邊。沙漠風暴上兩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下了車,其中一個戴著墨鏡的男子麵色嚴肅,“趙哥,電話請過你幾次,你就是不肯到場。怎麼,還想賴賬不成?”

墨鏡男扭動著那張白白淨淨,看上去卻有幾分過於嚴肅的臉。

“不是不是,不是那個意思。”他還想說什麼,卻被對方平靜地打斷。

“不是就好。那就跟著我們走一趟吧。”

對方並沒有對他采取任何武力措施,他還是坐進了自己的車裏,卻跟隨在沙漠風暴後邊,去了一個他曾經去過的地方——原預製構件廠已經不再生產預製構件的大院。

大院裏是蕭條的,許多地方都長滿了野草,有的甚至有半人多高。但也時常有人從原來辦公樓模樣的大樓裏進進出出。與以往來這裏時不同的是大院裏正停著兩台高高的起重機。起重機不停地轉動著,兩台起重機的吊臂的一頭,分別懸著一個重重的吊錘。他根本就沒有顧及到這些變化,便被兩個人簇擁著推進樓裏。他並沒有注意到這棟大樓正在起重機吊臂的旋轉下破拆。

他先是被請進了位於一樓的一間辦公室。

他還沒有坐下,那個墨鏡男便開口說道:“怎麼樣趙哥,什麼時候還錢呀?我們可是講好了的,月利六分。前幾個月還好,你還是按約定如數把利息還了。眼下可又有兩個月沒有還一分錢了。你是怎麼打算的呀?我們可是有規矩的呀。這規矩你是知道的。”

“我還錢,我還錢。”趙強已經不再像開始見到他們時那樣自然。

“那好,帶來了嗎?”

“沒有沒有。”

“那你現在就打電話,讓人把錢打過來。”墨鏡男把電話座機扔到趙強麵前。

“讓我和張老板見見麵。你讓我和張老板見見麵。”趙強近乎乞求。

墨鏡男不耐煩了,“見什麼老板呀?眼下我就是老板。你隻有想辦法還錢,別的什麼都不用說。”

“我不是不還錢,是眼下手裏沒有錢。”

“沒有錢好辦,那就按規矩辦。”墨鏡男向站在身邊的那個人示意了一下,那個人走到趙強麵前。正在這時,又從外邊走進來一個年輕小夥子。兩個人不由分說將他拖出辦公室,走過僅僅幾米長的走廊,又拐向一個樓梯口,接著便來到了一處地下室。

地下室裏既潮濕而又陰暗,四周堆滿了雜物,有的地方還掛著蜘蛛網。四五十平方米的空間,隻有一個角落顯得有些空曠,就在空曠處,放著一張老舊的木製辦公桌,桌前放著一把椅子。在離辦公桌不遠處還擺放著一個木案,木案上邊放著一堆亂七八糟的鐵器。看上去便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刑具。昏暗的白熾燈的燈光,越發讓人覺得陰森與恐怖。這顯然仿佛有點兒像刑訊室,像是在電影或者電視劇中才能看到的那種逼供場所。

趙強並不是第一次走進這個大院和這棟大樓。可他卻是第一次走進這處地下室,當然他是被人強行帶進這處地下室的。此前,他當然知道地下錢莊放貸的規矩。更知道當貸款人無法履行自己的義務時,要承擔的風險將是怎樣巨大。可他畢竟還沒有被人逼債逼到那種程度,自然也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

他對這種聳人聽聞的傳說準備還是有些不足,這是有原因的。他從這家地下錢莊貸款之初的那段時間,公司的生意還不錯。其中的幾個月,除了還上利息之外,還準備把本金當中的一百萬元先行還上。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當時這家錢莊的老板三番五次地非常客氣地讓他不要著急,不要著急。正是因為這樣,這筆高利貸自從借給飛達公司之後,飛達公司就再也沒有償還過一元錢的本金,隻是如期償還利息。後來趙強才慢慢地明白那是張東陽覺得手頭的錢寬綽,不想收回那筆本金,因為當時並沒有比放給飛達公司更高利息的客戶等著使用這筆高利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