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1 / 2)

道給我的父母,自己的圖書計劃和DV視角和藝術視覺還沒能流傳到這個時代的命脈裏,最起碼連個理想大學都沒碰過。死亡對於我來說附帶著太多太多價值和牽掛。突然理解了尼采的話,愛能讓瞬間永恒。我沒能永恒,因為我沒愛過。

給新概念的好朋友打電話,他們一個在外地,一個在考上戲。一個鬱悶進行時,一個揚揚得意,前途光明。我們都相互曖昧的稱兄道弟,也正是這個時候,除了他們,還能找到誰,分享我的恐懼和對存在的渴望。

對死亡的恐懼其實源於愛。發現愛,才是價值。

我是個羞於表達,自閉的人,文字是唯一能吐露心聲的形式。擔心自己的突然死亡或者其他人的意外。寫這篇文章,為了趁來得及告訴他們,我從來沒對外人說過的話,我愛你們。一直都愛。

旅 程

滕 洋

我猜:這還是一個孩子,大概她也隻有十七或者十八歲。她一定是第一次獨自乘火車,她的父母還很不放心。她一定是樂觀且任性,偏選了一雙拖鞋開始這也許漫長、也許短暫的行程。但,不管怎樣,這隻是印證了萍水相逢。

列車顛蕩著向下開去,車上很安靜,有間斷的廣播和音樂。這個夏日的午後,空氣濃稠得像膠凍一樣,讓人疲乏無力。單一的隆隆聲在腦海中如絲線般綿延不絕地扯過,也不知要走多久,更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常常是懷著這樣一種近乎疲憊的情緒,任人推擠著,在單行線一樣的人生軌跡上"勇往直前",沒有希望,更無所謂失望。我也幻想成為一個設計師或是廚師,更簡單的,做個建築工人,可那僅僅是幻想,因為我從來都沒有看過這街上女孩子的漂亮衣服,爐台裏跳動的火焰或是高樓上纏繞如蛛網的腳手架,我也僅僅是聽說……

"啪"。我想我一定是碰掉了什麼東西,用手去摸,一直放在腿上的鑰匙不見了。我俯下`身子去摸,鑰匙卻被什麼人推到了我手邊。

"謝謝。"我拍拍沾上塵土的雙手,對著空氣道謝。

"不用客氣。"那聲音如明亮跳躍的音符--是那個穿拖鞋的姑娘。

也許,我不應該再同她交談了,我是一個"陌生人",該維持在安全的距離外,就像女孩的父母叮囑她的那樣:不要同陌生人交談。我也常常被人這樣好心地囑咐,我明白:我看不見東西,要更加小心。但,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喂,你看不見東西嗎?"女孩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想她這樣唐突的問題應該讓我很生氣,因為所有的規則都告訴我,作為一個盲人,我應該避諱這樣的問題。但現在,真的有人這樣問了,我倒並沒有什麼不舒服,我想起那個大叫"皇帝什麼也沒有穿"的孩子。

"是,看不見,一生下來就看不見了。"

"好可惜啊。"女孩的語氣顯得十分惋惜,我甚至可以想象她懊惱地看著窗外,微微偏著頭的樣子。

"也沒什麼,一開始就看不見也就習慣了。要是中途瞎了,一定難過得要自殺。"說出"瞎"這個字,連我自己都有些驚訝。我從不說自己是瞎子,隻是說"我看不見",但今天,麵對這個很不把我的"盲"當作一回事的女孩,我似乎是得到了極大的尊重,愈發地,不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喂,我講給你聽好不好,外麵的風景很美的。"

"好,謝謝你。"我微微地笑,愈加肯定這是一個對世界毫無戒備的孩子:善良且單純,她早已將父母的叮囑拋到一邊,以她的方式來表達她的友善。

"……對,那些種在兩邊的樹,我一直覺得她們像中世紀的歐洲婦女,提著裙子向前奔跑,呃,中世紀的裙子,應該是……"

"……像高更的一幅畫,高更是我朋友最喜歡的畫家了。我有一本高更的畫冊,上麵的畫都美得像天堂,柔軟的沙灘,碧綠的海,豐腴的裸女……"

慢慢地,這女孩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如水汽一樣蒸發,我進入了她帶來的世界,很難形容,就像我做過的一個夢。我覺得那應該是彩色的,許多斑駁的色塊在眼前晃動,但夢醒了,我才明白:我根本不曾看見什麼顏色,隻是感覺到了快樂。

"……那邊有一個村子,唉,那有個孩子衝我招手呢!"女孩的聲音變得很興奮。

"他不過是衝著整列火車招手罷了。"我忍不住提醒她。

"那又有什麼關係,他看見了火車,我在火車裏看見了他,於是他也是在衝我招手。"她的聲音沒有絲毫地不悅。

我很想像她那樣對一切都保持旺盛的好奇心和希望,但怎麼說呢。總有些羞於表達。有時我希望自己生活在一個罩子中,就像時鍾一樣,每天隻要一成不變地走一走就好了。或者我希望我已經死了,躺在墓地裏,等著清明有人送一束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