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京華憶舊 (2)(3 / 3)

俄國經典文學與《白夜》

《新京報》7月31日的《地球周刊》刊載了一篇長文,名為《聖彼得堡白夜》。這個題目與一起刊發的聖彼得堡風景照真使我有午夜夢回之感。不是我有幸到過聖彼得堡,而是蘇聯電影《白夜》所展示的聖彼得堡白夜給我留的印象太深了。時間過去了四十多年,可是我一閉上眼,聖彼得堡灰蒙蒙的白夜,涅瓦河畔的欄杆,曲折的、濕漉漉的石板小路,小巧玲瓏的路燈,忽而憂鬱,忽而歡快的男主角夢幻者,純潔無暇的少女娜斯金卡都在眼前活躍了起來,甚至那飽含著水分的、涼而濕的空氣也隨之拂麵而來。“白夜”仿佛就在昨天。可以說我青年時期看的電影中,《白夜》給我留的印象最深。這部極富魅力的電影是根據俄國古典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同名小說改編的。

自上世紀30年代以來蘇聯文藝政策也很“左”,但他們不像我們對曆史和古典文學否定多於肯定。因為俄國曆史短,對有記載的曆史都很珍視。對於為了俄國建功立業的(包括侵略擴張)的帝王將相竭盡吹捧之能事。像彼得大帝、蘇沃洛夫、庫圖佐夫、烏沙洛夫都拍了電影,而且翻譯到中國來;蘇聯對他們的古典作家幾乎個個都是讚揚備至,如普希金、萊芒托夫、果戈裏、屠格涅夫、托爾斯泰、契訶夫和上麵提到的陀氏。就我所看到的根據他們的作品改編成為電影的,大約有一二十部之多。一般來說短篇改編得更成功一些,因為原作篇幅短,給改編者和導演發揮的餘地較大。

像普希金的《上尉的女兒》,契訶夫的《脖子上的安娜》《帶閣樓的房子》《跳來跳去的女人》等。這些電影充分表現出蘇聯電影導演及演員的才華。如屠格涅夫同名小說改編的《木木》。《木木》的男主人公是個農奴,他是啞巴,僅能發出簡單的“木……木”的聲音,通篇講的就是他與狗相依為命的故事,但女農奴主,討厭這條狗,非要除掉它不可,後來狗被沉入湖中,農奴的心也死了。影片感人至深。與此相反,長篇小說所展示的社會生活極為豐富,電影很難一一再現,從而顯得單薄。最明顯的的例證就是托爾斯泰三部長篇《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複活》。這些影片沒法與原著相比。

《白夜》是名導貝利耶夫導演的,當時還翻譯他導演另一部也是據陀氏同名小說改編的《白癡》。小說《白癡》是長篇,電影隻取了小說的四分之一,雖然它也有其驚心動魄之處(如女主人公把她賣身錢二十萬盧布扔在壁爐裏時,在場者不同的麵部表情在銀幕快速閃過,給觀眾帶來震撼),但總的說來還是不如原著更富於哲理。

《白夜》是短篇改編的,它遠勝於原著。電影一開始就是夢幻者的獨白。此時他已經老了,在破敗的小屋裏,在一片昏暗和煙霧中回憶和懺悔。他說自己沒有曆史,沒有生活,隻是個“中性生物”。如果沒有數十年前的那五個白夜,他的曆史就是零,雖然他躺在床上常常設計自己“不平凡的人生”。他一會兒是羅賓漢式的俠客,想象著救助弱小與美人;一會兒想象自己是上流社會交際圈中的白馬王子,對那些矯揉造作的貴族夫人和名門小姐的垂青不屑一顧……但這些隻盤旋在他的腦際。可是有了現實生活中的那五個夜晚不同了,他曾用愛和關切溫暖過一個少女。

女主人公娜斯金卡是《白夜》中的亮點,不知道導演哪裏找來的這樣一個天真爛漫、自然歡快的少女擔任這個角色,使觀眾感到演員仿佛就是角色本身。娜斯金卡家境貧寒,就靠出租家裏多餘的房間和自己與雙目失明的奶奶的針黹手工維持生活。奶奶怕孫女到外麵瞎跑,用一個大別針把自己的裙子和娜斯金卡的裙子別在一起,要孩子時時刻刻在自己身邊。突然有個大學生兼革命者到她們家當房客了。娜斯金卡幫他收拾屋子,兩人相愛了。大學生請她們祖孫聽歌劇《塞爾維特理發師》,歐洲人聽歌劇是個隆重的事,娜斯金卡洗頭梳妝打扮的一場至今令人難忘。滿頭肥皂泡沫在纖細手指間滾來滾去,她哼唱著、笑著,片子用歌劇《塞爾維特理發師·序曲》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