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書」

商別離的眉頭是皺著的,有些惱、有些微怒,感覺事情脫出掌控而憎惡爆增,冷酷到近乎絕情的臉上布滿對人性錯判的陰鬱與冷悍,更有想將人撕裂成兩半的狠厲神色。

這不是他要的結果,至少就目前而言,安家仍是他身後的一股助力,即使他對所謂的「妻子」深惡痛絕。

他不是不知感恩,而是痛恨受製於一輩子也還不了的人情,長輩草率地決定他的一生,在他病重時硬塞了一名不受他喜愛的衝喜妻子給他,讓他成為欠情之人,終其一世都將背負著這筆情債。

安玉兒的確很美,出落得如花一般嬌豔,打小便是人比花嬌的美人胚子,軟嗓如出穀黃鶯。

可是,她不是他要的,再美的女子也不及他心頭的一彎明月,他要的女人得婉約溫順、蕙質蘭心、一語解情,而她,無一具備,隻有被寵壞的嬌氣和不解世事的天真,總以為每個人都該繞著她轉,一如未出嫁前,人人都該寵著她。

瞪著眼前看似局促不安,卻又眼神清亮的女子,商別離又看向她手上修改過的「和離書」,那被墨漬刪去的幾句特別醒目,多添加的字句又令人無端的惱火,她對他的癡迷和戀慕不見了嗎?就這麼想成為下堂婦?

莫名的怒火狂燃,他心裏唯一的想法是撕了那張和離書,叫她滾回房裏反省她不當的舉止,再晾她個一年、兩年,徹底冷落這名義上的元配。

「是和離,既然你無心我便休,當了多年夫妻日子卻沒滋沒味的,相看兩相厭,還不如好聚好散,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安璽玉以職場上的經驗將話說得很小聲,一副畏畏縮縮的小媳婦樣「不敢直視」丈夫冷銳的雙眼。

以弱示人,千萬不要強出頭,槍打出頭鳥,這是她在由菜鳥磨成老鳥的經曆中得知的,麵對男人,一定不能硬碰硬的強杠上,越是強悍地想主導一切越容易激起對方的鬥誌,男人愛麵子!雖然隻是一層薄薄的皮,可是比命還值錢,沒有一個男人願意讓女人在頭上踩兩腳,除非天生犯賤。

所以,她想達到目的就不可以激怒足以改變她未來的男人,此次前來,她是要擺脫商少夫人的身分而非與人結仇,給自己找個絕對強大的敵人,那是笨蛋的行為,自找死路。

瞧他瞪人的那雙眼多像她無良的上司,一天到晚隻會壓榨她,每天有加不完的班,人家一下班是歡歡喜喜地唱KTV、和男朋友約會,而她隻能和一堆數字奮戰不休,當個沒加班費可領的掛名會計組副組長。

學會計的真的沒前途啦!從她畢業進入公司工作也有兩、三年了,論起經曆早該升了,可是經理的親戚一空降,她什麼都沒有了,而且一人做兩人份,連「組長」的那份工作她也一並接收了,操到快人老珠黃,但論功行賞時卻沒她的分,宛如被踩在最底層的小工蟻,做得多,領得少。

現在的她穿到十九歲的小妹妹……呃,應該說是少婦的身上,她要自立自強,當個獨立自主的新好女人,不能再一味地被打壓,她要反抗強權,消滅以夫為天的迂腐想法,隻要擺脫掛名老公,從此便海闊天空,任她逍遙……

咳!咳!不能太得意忘形,要端莊溫婉,她扮演的角色是「受虐婦」,楚楚可憐、低聲下氣的模樣要假裝到底,不能讓人看出一絲絲破綻,不然她就走不了,還會落入更悲慘的下場。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女人一旦失去夫家的庇護,你將一無所有。」商別離語氣冷漠警告,一雙狼似的眼眸直瞪著緊盯自己鞋麵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