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好。意同,爹從沒對你說過,我這一生最感激你娘的事,就是她生了你,你讓我很驕傲,未來將嚴家交到你手裏,我很放心,也對得起你父親了。」
「爹——」我不喜歡他這種口氣,像在交代後事一樣……
也不知心急什麼,搶白道:「我還有很多事不懂,還得仰賴爹調教……」
「聽我說完。二十歲,也到了認識愛情的年紀,往後你會嚐到愛情裏的酸與甜、喜與悲、笑與痛,更甚者有一天,你會明白這種感受——為一個人抵死癡狂,剜去了他,心房便隻剩空無一物的荒涼,連呼吸也覺沉重不堪。」
「……」我張口想說什麼,喉間卻酸得發不出聲。他撐得那麼苦、那麼累,我何忍增添他的為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臨去前,又聽爹追加一句:「對了,一直忘記告訴你,蕭眠不是蕭家的兒子,是——」
「我知道。」這根本不是討論蕭眠身世的時候,我現在也沒心思想那些。
出了廳門,我沒敢走遠,是怕爹想不開還是什麼,自己也分不清楚,蹲靠在廳門外,爹守著父親,而我守著他。
那個傻兒子……能這樣拋下他,還真有些良心不安……哥,你會怪我不負責任嗎?
我盡力了,真的盡力了……
哥……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你呢?
……對不起,一直沒能當麵告訴你,我真的……很愛你……
聽著廳內斷斷續續飄來的輕細嗓音,我將臉埋進膝上,淚水無聲傾泄。
◇◆◇
處理完父親的身後事,我以為爹會崩潰,但是沒有,他看起來很平靜。
我不懂,與父親感情那麼深、深到幾乎不能沒有對方的人,為何能表現得如此淡然,沉著得幾乎不像他。
我很擔心,真的很擔心。爹向來就是個愛逞強的人,以前有父親在,能分擔他的心事,如今父親不在了,他表現得愈是一如往常,我就愈不安。
我不能哭,也不敢流露出一絲悲傷與思念,深怕一旦自己情緒潰決,那爹又該怎麼辦?
家裏頭,處在一種可怕的平衡中,沒人敢再開口提父親,將洶湧如潮的情緒,包裹在脆弱的平靜假象之下。
說不出自己在害怕什麼,我開始時時關注著爹,一刻不見他便會莫名心慌。
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說:「別多心,我若做傷害自己的事,哥不會原諒我的,他希望我好好走完這一生,來生再見。」
對,爹最聽父親的話了,父親會生氣的事,他絕對不敢做。
我本是希望爹能搬出品竹軒,以免刺激他,那裏有太多與父親共同生活的點滴,要想不觸景傷情也難。可他不願,仍是一如往常過日子,如父親還在時那般。
爹現在,幾乎將手頭的責任全移交給我了,他說,汲汲營營了大半輩子,都不曾好好放鬆自己,所以現在,他在過著父親的日子,照養父親在園中栽的花花草草、看父親平日看過的書冊、仿著父親的思緒自己與自己下棋。
我見他如此,多少也安心了些,也許時間一久,便能沉澱悲傷,隻品味父親所留下的美好。
扛下嚴家龐大的家業,剛開始確實有些忙亂,也才體會到爹曾經擔負的責任有多深重,一時也分身乏術。
大半個月後,有一日深夜經過品竹軒,見裏頭仍有燭光。
我審了一夜的帳,清晨離開書齋時,發現那兒的燈燭竟夜未熄,順勢上樓,見爹倚坐窗前,出了神地凝思什麼,衣上沾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