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如期舉行,我看到街上豪車成群,俊男靚女嘻嘻哈哈的,似乎比自己結婚還開心,周雨萱一席純白的婚紗,手挽著趙子龍,風吹動她的裙擺,讓我看得好似一群耗子在啃我的心髒,即痛且癢。
今天的氣溫估計頂多十五度,我看到周雨萱芊芊迎客,站了都有一個小時了,我自己看著都覺得冷,心裏憤憤地想,周雨萱也真是淺薄,結個婚嘛,漂亮能當飯吃?多穿點衣服就不是新娘了?何必把自己搞得像根剛從冰箱裏拿出的冰棍。
其實這是我的心態出了問題,當年我和劉默結婚的時候是國慶節,西北的十月片片枯葉飄落,風呼呼的,冷得我穿著西裝都發抖,劉默愣是挑了件薄紗裙,說是結婚一生隻有一次,“要把最美的瞬間留在最幸福的紅地毯上”,那時的張佳琪鬼頭鬼腦地自豪,笑得像一匹咧嘴齜牙地野馬,心裏美滋滋地想,大家看,我張佳琪的媳婦兒多漂亮。
也就是說,我張佳琪能自豪於自己媳婦的美麗,卻容不下別人女人的風華,你說,我是不是個心胸狹窄、小肚雞腸的男人?
從我這個位置上,看不清周雨萱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是像當年劉默那樣,笑得滿麵桃花,眼看外麵巨大心形鞭炮都擺好了,一個穿著紅襯衣,有點像穿越了的東方不敗的家夥叼著煙,對著鞭炮躍躍欲試,我捏了捏準備好的紅包,心一橫眼一閉,轉身就往樓下跑。
電梯裏,一個姑娘時不時的用眼神瞟我,我心想老子一張臉拉得跟頭驢似的,有什麼好看的?
小姑娘的手機外放著音樂,裏麵一個女聲憂傷而高亢地唱著:
……
每一段回憶都像一根刺,
一點一點堆成一個字,
多深刻的傷痕,
多美麗的花紋,
隨時都會來臨的隱隱地疼
……
這歌似乎就是對我唱的,多麼貼切,我從姑娘驚詫的瞳孔裏,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老頭,哭得異常的醜陋。
姑娘像是看西妖鏡一樣,出了電梯還一步三回頭,我背過身去,用手抹了一把濕潤的臉,運了運氣,生生憋回那些擠在後台、即將粉墨登場的眼淚,對著空氣嫣然一笑。
我跑出賓館的時候,鞭炮已經響起,新郎新娘早已在禮炮聲中相擁而入,我踉踉蹌蹌地跑過去把紅包遞給記賬的女孩,女孩掏出來點了一下埋頭說:“什麼名字?”
我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怎麼說,女孩抬起頭來,滿腹疑慮地看著我重複道:“帥哥,你的名字,我要記賬。”
我尷尬地“哦”了一聲,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雞。
“我叫獨孤無名”。
我不知道該表揚自己機智,還是痛批自己傻,反正我略有停頓後,脫口而出的就是這幾個字,沒等妹子反應過來,我急忙擠進了大廳。
儀式正在進行中,司儀口若懸河地講著各種黃色小段子,滿棚賓客笑做一團,我一直不敢站到正麵觀察,我害怕被她發現,隻有等交換戒指的時候,周雨萱側轉了身子,我看到她慢慢地把戒指給趙子龍戴上,而眼裏卻滿是淚水。
那一刻,我的心就像突然綻開的琉璃一樣,一片一片地疼,這是怎樣的一副景象,新娘滿眼淚,新郎滿麵花,我突然有一種衝動,很想衝過去,牽起周雨萱的手就走,或許我的餘生什麼都不是,或許我會暴屍街頭連餘生都是奢望,但我就想帶她走,沒有方向,一直走下去……
可我很快聽到了周雨萱的宣言,司儀問新娘還有什麼需要對新郎說的,我豎起耳朵細聽,隻見周雨萱大義凜然的一笑,斬釘截鐵地說:“我……愛他!”
這三個字,擊碎了我所有荒唐的企圖,掌聲口哨聲笑聲響成一片,我傖惶逃竄。
我連和李梅告別都沒有,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這是一座不屬於我張佳琪的城市,這裏的笑,這裏的哭,都和我沒有一分錢的關係,走了,親愛的,如果有來生,我們繼續形同陌路好嗎?
我包了一個車,風馳電掣地往安水趕,窗外一輛輛車在倒退,而我卻依然嫌慢,司機嘟囔著說不敢再快了,再快就趕上飛機的速度了。
回到安水已經是夜裏十一點過五分鍾了,我沒有回家,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別想劉蕊,我很想伏在她的懷裏,像個孩子一樣放肆痛哭。
我站在劉蕊家門口,抬起手拍門:“劉蕊,開門,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