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信必篇(2 / 3)

宋子幼薄時文,長而負譏不能,愧而治之,數月,得西江、雲間意,或悅之,以為二百年來健者也。然不悅於有司,亦有悅之,將擢之矣,阻於喪,阻於病。

宋子不握半籌,不取一介,不媚富人,不諛顯宦。客遊日窘,溫溫無所試,草萬言書欲上天子而不可得,則憤極獨入苾芻蘭若。[杭州七寶寺]茹素半載,覽天竺經數十百種.頗解其義;與苾芻談,又常觸怒,則如憤不欲生。江南張經甫者,宋子以師友之間待之者也,從容謂宋子曰:“君過矣.君過矣。君持周學,而怨今人不知乎!且君識高千古,而襟懷之狹,乃類屈平、賈誼、陳亮一流人,何也?”宋子初聞不悅,已而起自責,若無所容。乃務去牙角,和血氣,勤省訟,戒非刺,然境益險隘。

曲園先生,今之孟、荀氏也,惜東野之窮,賦薦士之詩.乃以庚寅之秋得見荊湖大行台南皮張公。是時,浙西許公奉使西國,張公以聞,承辟為屬。臨行大病,遂至後期,於是境益險隘,莫可告語。

今又將之京南見合肥使相,阻冰留滬,主趙二南。趙,弱齡壯誌,數叩經世要。因筆述四篇六十四章,凡數萬言,命曰“卑議”,明其卑無高論也,非宋子曩昔所屑出諸口者也。行此非可以致上理也,雖然,果能行此,十載內外,其諸小康可幾而臻歟!今借箸之談汗牛充棟,然率皆兵家、縱橫家言,或號稱衛儒,實昧本術.抑又遜焉!孤憤之士,靜觀沈察,仁其同類.為謀樂安,不知有周,無論秦漢,豈與夫剽襲故紙、依草附木者爭是非、較離合哉!茲議雖卑,然不參雜家,不謬儒術,尚堪自信。其“變通篇”,但陳當然,不發所以,取簡卷帙;中有數章尤駭俗者,略申數語,別援舊聞,暢發鄙慮,為《卑議或問》若幹卷,未暇清繕。

嗟乎!行年且三十矣,念昔十二齡賦“述懷”時,忽忽如昨,空談帝王略,紫綬不掛身,豈勝憮慨!詩曰:“風雨如晦,雞鳴不已。”不敢不勉焉爾!

光緒辛卯冬,六字課齋主人宋存禮自敘於滬寓。

俞曲園師書後

嚐讀《後漢書王符仲長統傳》所載“潛夫論”“昌言”諸篇,即歎而不置.以為唐宋以後無此作也。不圖今日乃得之於宋子燕生。蓋燕生所為“卑議”,實潛夫論、昌言之流亞也。其意義閎深,而文氣樸茂,異時史家采輯,登之國史,亦可謂“寧固根柢,革易時弊”者矣!惟“變通篇”三十七章,鄙意以為宜緩出之:其造端閎大者.固未必即能見之施行;瑣屑諸端,不知者且謂妨於政體。

竊謂君子之論,論其大綱而已,孔子“富之”、“教之”兩言,千古不易。三代以上聖人治天下以此,即漢、唐以來,凡冶天下亦以此。然何以富之?何以教之?則孔子不言也。一國有一國之富、教,不能通於他國;一時有一時之富、教,不能概於他時。至孟子屑屑然論之,即如“方裏而井,井九百畝”,此或可施於七十裏之滕耳,齊、梁大國,能用之乎?而況後世乎?易曰:“窮則變,變則通。”不變固不能通,而變之實難,是以君子慎言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