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長舍不得放他走,認為是浪費人才:"年輕人,別這麼經不起風浪想不開,沒啥大不了的,人一輩子,誰還不犯錯、栽幾個跟頭?你先回刑偵處幹,等事情過了,平息了事態,我再提拔使用你,至少在我在位的時候,不會虧待你,有你出頭的一天。"
"您誤會了,"楊元朝平心靜氣地說,"我可沒有那麼小家子氣,就是從此不想再摸槍了。您呢,也甭勸和挽留,我主意已定,準備下海,另謀一份職業。再說,現在不是允許從事個體經商嗎?咱也正好在改革的大潮裏經經風雨,見見世麵,曆練曆練,說不準能幹出點兒名堂來呢!您的心思我終生都忘不了,幾年來,您一直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似的照顧我,栽培我,給我指點迷津,凡事該怎麼做,這些我都永遠銘記在心。"
廳長見他去意已決,不禁欣賞地使勁點頭:"到底我沒看錯你,你小子,正經是個人物,遇事不慌,處變不驚,寵辱不吝,能官能民,真是夠可惜了。行,我答應,放你一馬,相信你一樣能在改革大潮的經濟活動中取得令人矚目的成績。哎,到時候賺了錢,可別忘了我這個老頭子,咱們可是忘年之交啊!"
楊元朝樂了,接茬兒跟廳長玩笑:"那是自然啦,您老革命也有離退休的時候,等您晚年閑在時,可以給我當個高參和顧問,保您比現在拿的報酬多。"
這一老一少間相互開解玩笑,算是化解了一份夠嚴肅沉重的氣氛,都禁不住樂了,雖然舍不得分開,一個歎息人生無常,禍福莫測,另一個則無奈接受嚴峻的現實,吃一塹長一智,但都不是小家子氣的人,因此在即將無奈分手之際,仍能平心靜氣地保持一份鎮定自若。
楊守信及時遞交了辭職書,雖說他追隨楊元朝並沒多長時間,滿打滿算不過四五年光景,但卻實在為這個血統不同、出身不一樣的軍幹子弟所折服,無論是為人處世,還是個人魅力,均夠自己這個出身微賤的窮人家的孩子所仰慕的。瞧瞧人家那份重情重義的舉動,為了哥們兒,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即使不要世人所為之朝思夢想、苦苦追求的官職和個人利益,也得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正經是一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自己有幸追隨這樣的人,算是前世修來的福份,因此,理應義無反顧地繼續追隨,跟定一輩子。
在楊元朝跟第一個伯樂兼師傅告別時,老刑偵動了真感情,眼含熱淚,依依不舍。
"師傅,別這麼傷感,"楊元朝反過來安慰,"千裏搭長棚,沒不散的宴席,也沒固定不變的事,一切都順其自然吧。不過,雖然咱們的'宴席'散了,可交情卻不能散,您永遠是我的師傅,而我,以後甭管混成啥樣兒,也永遠是您的徒弟。"
"我主要是為你感到惋惜啊!"老刑偵真誠地說。
"其實,跟您實話說,我也為自個兒惋惜的,但同時我必須得麵對現實,因為,如果不敢麵對,就沒飯吃,這是每一個人最起碼的生存需要。畢竟,我還拖家帶口,不是光棍一條。再說也老大不小了,還有依靠父母的權利嗎?""小子,就是能說會道。"老刑偵被他說樂了,換出一副如常的神色,"以後,有用得著我的時候,一定言語,萬不可見外,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到時候,誰用得著誰還不一定呢。"楊元朝故意用一句玩笑話表示對老刑偵的感激。
楊元朝就這樣與兩位欣賞他的長輩和伯樂告別了,同時也告別了曾一度大紅大紫的政治仕途和警察生涯,揭開了人生新的一頁,重新開始闖蕩和奮鬥,時年,剛滿35周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