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末日到來的朦朧氣息猛然撞入她心間,胃部已經不再翻騰。
他死了……麼?
他死了,就在眼前……麼?
忽然有人過來扶住她,那金色龍蟠的袖邊帶著璀璨奪目的光芒刺得她雙目生疼。她錚然抬眸,卻見黃袍男子氣度威儀,怒聲吩咐道:“徹查此事!敢殺了朕的兄弟,朕定要他千刀萬剮!”
一排錦衣衛齊聲應是,冷酷的眉眼當在觸及她的時候,忽然露出了某種悲憫的光芒。
居然有悲憫……他們是悲憫自己麼?
皇帝緊緊抓住她的肩膀,冷靜地安撫道:“這件事朕會處理,你放心。”他堅定地望著寅明珠,旋即將她交給了一旁的侍女,上了前去。
似是看到了那慘烈的一幕,繞是經曆萬千風浪的皇帝也不忍心地挪開眼眸,聲音有一絲顫抖,怒意更深:“朕一定要殺了他,為你報仇!”
*
寅明珠再次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寅府閨房裏的那隻金鳳凰。
暮春三月,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寅府裏的幾株桃花也開了繁榮得緊,陣陣幽香隨著晚風吹入了房裏,幽幽地蕩漾開來,又淡淡地彌撒而去。寅明珠用手抵住發痛的額頭,上麵的冷汗點點。
當她起身之時,恩華也從外麵快速走了進來,扶起了她,“小姐,小心。”
寅明珠額間發痛,那幽幽的桃花香讓她微微有些迷眩,懵懵懂懂地道:“這是幾更了?”
周圍的景致安靜又熟悉,仿佛一下子,將她拉回了安逸靜好的少女時代。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嫁入將軍府,寅府中的桃花總是開得很好,她舞劍回來,便可以看到恩華從房裏奔出來,笑吟吟地道,小姐,回來了麼?
時間如金粉剝落,簌簌地落下散去,不留一絲痕跡。
時空錯亂的感覺讓她一瞬間恍惚,是以她並沒有很快說話,隻聽到恩華溫和地道:“小姐,已經二更了。小少爺已經哄睡了,小姐放心。”
非凡?
忽然,眼前一臉烈火紅煙,目及之處仿佛又置身了夢境中的那場火之中。寅明珠有些後怕,冷汗轉眼間又留了下來:“恩華,我做了、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她夢到一場驚天的大火將靖王府付之一炬,衝天的火舌將長安城照亮了半邊天。她在火中尋覓,仍舊是沒有找到他,一具焦黑的屍體滾到了她腳邊,所有人跟她說,那是他的身體。
“好可怕的夢……”寅明珠將臉埋入恩華的懷中,身體微微顫抖。淚水不可遏止地流了下來——她為何會流淚?她並沒有憂傷,沒有痛苦,但那眼淚止也止不住。
“小姐——”恩華的聲音帶著某種殘忍的冷靜,一字一句地傳入了她耳中,“王爺已經、已經去了。”
靖親王陵開啟,皇帝命天師挑了吉時,恰巧今日便是入陵之日。現在走上長安街,沒有一個人不是在唏噓嗟歎——昔日風光無限的靖王府,如今,成了焦土。風光無限的靖王爺,成為朝爭的犧牲品。
“不可能的……”她沒有驚跳而起,隻是更緊地攫住恩華的衣衫,仿若夢囈一般低低地呢喃。她的聲音帶著深沉的痛楚,輕微又顫抖,仿佛下一秒,便會隨著那個死去的人,轟然倒下。
“那個夢……真是可怕……因為太可怕了,所以我才哭了。”寅明珠低低地歎著,忽然覺得一陣風過。她下意識地抬眸時,映入了一張俊顏。
夕昭站在她對麵,冷漠地望著她。
寅明珠推開恩華,站在了夕昭麵前,忽然揚起一絲薄薄的微笑:“阿昭,他們都說,他死了……我的鸞少白,居然死了。你相信麼?”
夕昭冷笑:“如果我可以打你,我一定要給你一個巴掌。”他的目光深切難懂,仿佛是某種痛苦,深深地壓抑在內,而其中又參夾著失望與絕望,“讓我來告訴你——”
“他死了。”他一字一句地道,“若你愛他,就要為了他好好活下去,不要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失魂落魄的模樣,哪裏還有那亮烈狡黠的風範?她的眼眶裏根本止不住那往下落的淚水,唇間白得驚人,讓他看到了,那心仿佛也跟著蒼冷了下去。
她居然——下意識地,抗拒那個事實!
寅明珠,居然也有逃避現實的時候。
“還要自欺欺人?”夕昭忽然覺得她失魂落魄、自欺欺人的模樣極其刺眼,他扯住她的手,把她帶往外,“跟我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