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牙,輕功上身,一下子在月色下隱遁了身形。
長安城的大道此時已經進入宵禁,隻能抄近道和小路走出長安城。夕昭對長安城自是不熟悉,而城西商賈出身的寅明珠雖是六年未來,但對長安街的大街小巷都還十分有印象。是以從頭到尾,都是她在引路。
她心思紊亂,一路上隻是隨著夕昭往前趕,猛地撞上了前麵一隊人也沒發覺——
“哪來的人都不看路的麼?”那蒙麵漢子扯著嗓子嚷嚷了一聲。跟在他後麵的幾人皆是謹慎小心,知道此時此刻在小路上趕路,又是單獨的一男一女,什麼來頭都不知道,千萬切莫得罪。於是拉扯著那漢子的衣袖,讓他不要多事,結束任務要緊。
不料,卻是這聲音讓寅明珠被吸引了去,忽然問道:“你們是誰?”
夕昭皺眉,不知她此時此刻為何要忽然與路人為難。他們趕出長安城要緊,兩隊也不是發生什麼無法解決的摩擦,隻消相互道個歉便可繼續走自己的路去——她如此謹慎小心,心思細膩,怎會不懂這一點?
方才想拉住寅明珠告誡她趕路要緊,卻看到寅明珠已經擋在他們麵前,冷聲質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這條小道四麵皆無支路,一條直達長安城外。由於頭尾隻相連靖王府和城外,因此平日裏鮮少有人知道,幾乎被靖王府當做府道,來往的皆是從城外運貨進王府的商賈。如今半夜三更,靖王府絕無可能還有生意要做。
這幾人與他們反方向,定是要去靖王府的。這麼晚了,一群身份不明的人要去靖王府做什麼?
聽得寅明珠不客氣的新聞,那人也仿佛有些惱怒了,扯著嗓子怒道:“哪來的娘們?!爺要去哪裏你管得著麼?還不乖乖給爺滾開,妨礙了爺辦事,你幾顆腦袋擔待起?”
月光恰巧從暈後破雲而出,森冷清亮的月光泠然灑在小道上。隻見那幾人皆是輕衫薄衣,身上並無其他物什,一副匆匆趕路的模樣。
難道,她推斷錯了?
要加害靖王府,此等陣仗如何奈它?還不是被靖王府的侍衛打個五體投地。恐怕是某一隊宵小,肖想著靖王府的金銀財寶,才想著此時此刻去打劫一番,被他們發現了。
看出寅明珠的猶豫,夕昭已經上前,歉疚地作了一個揖:“各位好漢,我家妹子年幼不懂事,冒犯了各位。大家不是一路人,隻是相逢過,如今無事便各自行去吧,否則耽擱了可不好。”說完之後,見那幾人麵色雖還是警惕,卻緩和不少,便向寅明珠使了眼色。
寅明珠了然,心中雖是有疑竇,也並沒有發言。旋即和那隊人分開了來,繼續往各自的方向趕去。
“你方才是怎麼了?”夕昭問道。她並不是隨意為難路人的人,況且在如此深夜,對方又是與他們一樣的深夜趕路人。
寅明珠解釋道:“這是靖王府的官道,頭尾直通靖王府和城外十裏坡。平日平民百姓裏鮮少有人知道這條路的,走這條路的大多也是靖王府要從城外運貨的車隊馬隊。可現在這般夜色,一隊人卻往靖王府趕去,是以讓我心疑了。”
“許是想著靖王府財富的宵小罷了,你別過多擔憂。”富甲天下的靖王府,權傾天下的靖王爺,早已經是全城宵小打主意的對象,曆朝曆代皆是如此。王府的總管需要煩心的事,就不需要他們來煩心了。
寅明珠想是方才也猜測到了這一點,所以她聽到了夕昭的安撫,便也點點頭,心不在焉地繼續往前趕路。
然而她越走越是覺得心驚,右眼一直跳著,心跳也越發頻繁,讓她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累了麼?”夕昭照顧她的腳程,也停了下來。
寅明珠皺眉,撫了撫左胸口的位置,口中有些擔憂:“我總覺得有些蹊蹺。非凡還在府中,恐怕是怕他出了事。”
今晚的月光,又大又圓,明亮得如同六年前。六年前她落於怒水的那個晚上,也是看到漫天大雪之上明亮如日的月,亮得可以灼傷眼眸。
月圓之夜……
她的心跳急遽跳動,忽然之間心中有某種膽怯和懼意洶湧而來。非凡在府裏,她將他一個人扔在那裏,先行離開,他不會出事吧?而且,方才那隊人,雖是輕衫薄衣,沒有帶兵器的模樣,但此等深夜去靖王府,能有什麼好事?
忽然,她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臉色遽變!
夕昭皺眉,連忙脫口問道:“怎麼了?”
府內的姽嫿,府外的李德重和李準——一瞬之間,腦中如明電劈過,所有零散的事件嘩然拚湊成一條線!
她咬牙,手心顫抖,臉色變成了蒼白色:“怪不著我覺得他們奇怪……那個漢子,我認識!他是鸞少白原先的戰友,之後兩人在朝中交往甚少。方才我覺得他聲音熟悉,現在想起才知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