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少白沒想到他淚水來得如此之快,見那氤氳的白霧在那雙活靈活現的大眼裏回旋,心底深處有某個東西微微軟化了,他的聲音也隨之溫柔了些,但仍是堅決的:“若你想學,我答應你讓你在王府裏跟我學。在此之前,調理好身子。”他挑挑眉,像是知道了非凡公子的死穴,“難道你想讓你娘罵死你?若她知道你病愈之前居然到處亂跑,她會不會——”
鸞少白隻是試探性的問,沒想到非凡卻如同彈簧一樣彈開,目露驚恐,麵色白了一陣又青了一陣,最終幹笑:“說、說得也是,是我欠考慮了。那咱們就、就隨隨便便活動活動筋骨吧!”
“深更半夜你活動什麼筋骨?”鸞少白轉身,月光灑在銀發上發出淡淡的柔和光澤,接著沉沉的音調透過夜風送到了非凡耳裏,“你慢慢活動筋骨,我睡去了。”
非凡瞠目結舌——他方才居然覺得這個人是和藹可親的!
他是瞎了,他絕對是瞎了!因為太久沒有跟娘睡,所以各項辨別能力急劇降低,才會鬼迷心竅地認為這個王爺是和藹可親、善解人意的。誰知他左暗示右暗示,好不容易拉下臉皮跟他說讓他教自己武功,這可惡的王爺一口拒絕不說,連陪他等娘都不幹——他要去睡覺,睡覺,多大的事情?!
站在原地看了他幾秒,發現他完全沒有懊惱悔恨的征兆,而是徑直地走了很遠,非凡氣極,也驕傲地回身,揚聲道:“不陪我就不陪我唄。我自己玩。”聲音剛落,他一腳便踩上了床沿,可因為氣極的緣故,沒有記得這邊床的高度是這般高,他的小短腿一下子踩空,下一瞬便往後重重栽去——
好痛!
肯定會巨痛!
非凡怕得緊閉眼睛,聲音都沒有尖叫出來便被一個懷抱穩穩地接住。驚魂未定的非凡公子顧不得洋相盡出,連忙緊緊抓住他的衣襟,聽到王爺的聲音冷冷地落了下來:“走路都走不好,還誇耀自己是非凡公子?”
諷刺的話雖然難聽,但他緊緊的懷抱卻讓非凡不禁更緊地依偎了去,知道他是像娘一個雖然嘴上說得難聽,但是卻仍在保護自己。小小的心靈第一次被他感動之餘,非凡疑惑地道:“王爺,你明明背對著我,我都沒發出聲音,你怎麼能那麼快地抱住我?”難道他的武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不成?非凡眼光亮了一圈,決定選一個晴空萬裏惠風和暢的日子拜他為師。
鸞少白的眸光閃了閃,閃躲了片刻,最終恢複靜寂:“因為我耳力好。”
耳力好?難道是聽風聲不成?他明明掉下來都沒有落得幾尺,風聲都沒來得及出現——就連啊都沒來得及叫出來,就被他抱住了呀。
非凡公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眼前的男子。
他沉沉的表情忽然出現某種躲閃,微微偏過臉去,將他抱到了床上接著便放開,背過身去:“你好好睡著,你娘應該很快就來了。”
非凡的丹鳳眼更眯——他在躲避他的問題!他明明就是一直留意著後麵的自己,才會那麼快地趕過來抱住他的!
這個王爺……嘻嘻,還真是嘴硬得可愛呀。非凡公子在心裏嘻嘻笑著,嘴角也浮出了一絲笑意,睜著大眼望著他的背影,忽然道:“王爺啊王爺,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挺喜歡你的。”說辭大膽,但那笑臉卻未見羞澀臉紅,一派真心誠意的模樣。
王爺啊王爺,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挺喜歡你的。
鸞少白不知緣何,聽到這句話居然唇角不自覺地微彎起來。非凡如斯大膽,非但不見唐突,反而覺得他坦白可愛得緊。喜歡便是喜歡了,徑自坦白地說出來,毫無顧忌,敢愛敢恨的模樣……像極了那個女子。
他心中一痛,卻很快掩飾住,冷聲道:“還不乖乖睡好?”
“又不是我爹爹,你管我做什麼。”低聲嘀咕了一陣,卻是乖乖按照他的說法躺好,隻是雙目大睜,百無聊賴,毫無睡意,“我娘什麼時候來?”
話音一落,便看到一個婢子匆匆從外麵趕來,好不容易停了下來:“王爺、王爺,不好了……”
鸞少白寵溺盡收,負手而立,沉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非凡也驚得坐了起來,好生說道:“姐姐你緩緩,好好跟我們說出了什麼事了?”
那婢子好不容易緩了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婢子將銀姑娘帶來書房的時候,和姽嫿姑娘發生了衝突,現在在花園裏爭執不下呢,您快過去看看!”
鸞少白目光一沉,薄唇微微抿起,看了一眼仍在床上的非凡,不再說什麼,徑直走了出去,往王府花園方向拐了個彎,一下子便消失在幽幽的夜色之中。
此等鬧事如何沒有他非凡?!非凡公子一下子渾身打了個激靈,所有睡意化作一縷青煙消失無形,迅速地跳下了床,跟著鸞少白的後麵跑去了花園。娘跟別人起衝突?匪夷所思,這個謹慎無比的娘居然會跟別人起衝突?
他決定,一定要好好地、狠狠地嘲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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