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微笑,“你是我的妻。”
他說是妻!沒有說妃子,沒有說側妃,他隻是如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樣,執起了一個女子的手說,你是我的妻子。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妻子,到了如今,成了多麼動聽的話語嗬!
姽嫿的臉頰微紅,似是和鸞少白如此接近使得她羞怯不已,想往後退些,卻被他緊緊地攫住手,掙紮了片刻,最終隻能依偎到了他懷中,紅著臉道:“我是您的……妻子麼?”她輕輕地問,聲音細細如春風,疑惑又膽怯,在那膽怯之中卻暗藏大膽。
靖王府眾人皆是驚詫——當年大嫁將軍府的寅家少女,亮烈難犯、熱情如火的寅明珠,終於是回來了麼?!便隻有她,才有那般嫵媚絕豔的容顏;便隻有她,才能笑得如此嫵媚卻不俗媚;便隻有她——才能讓失魂落魄六年的將軍這般動容!
是她麼?是她吧!領班也說,她六年前才到戲班,渾身是傷。
鸞少白的目光溫柔暖軟,從微微的恍惚已經恢複,變成了清明。故此,他們隻能看到他溫柔雍雅地擁住姽嫿:“讓總管收拾出華音苑,讓姽嫿姑娘住下。”然後低下頭,用隻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道,“這六年,我有太多的話要跟你說。今晚,等我好麼?”
這樣一個驚為天人的女子,在靖王爺最思念已故王妃的時候,就這樣出來了。她抓住了王爺心中最柔軟又最無法讓人觸碰的地方,讓他徹底迷亂。
姽嫿輕咬紅唇,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最終隻得低下頭,露出白皙的脖頸,輕輕嗯了一聲。她退後一步,笑如喧嘩長安,煙火繁盛:“王爺,姽嫿再為你跳一支舞吧。”
語畢,輕點腳尖,所有的伴舞都停了下來,全場唯餘姽嫿的芙蓉鈴鐺在玲玲作響,隨著風悠悠地飄出人群外,悠悠地蕩入了靖王府的湖麵上。
實際上,她的舞技並不是太出色,但那抬眉顧盼之間的風華,卻讓人恍惚覺得猛地置身在了茫茫的雪原之上。在那橫亙萬裏的荒原,紅衣女子手執琵琶飛天舞,漫天飄落雪花靜靜地落了下來。當她回眸微笑的瞬間,素顏永寂。
“少白,我看他果真就是內人。”禦醫李德重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拿著一把巫山扇扇啊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姽嫿,點頭,“當年在宮中有幸一見,如今再見,風姿未減哪!”說罷還嘖嘖歎道,和旁邊的李準將軍笑了笑,得到了他會意一笑。
鸞少白嘴角仍有一絲笑意,轉過來看了看兩人,又不舍地將視線再次集中到已經停下舞步的姽嫿身上,繾綣難放。
寅明珠一言不發地站在明瀲灩後麵,看著明瀲灩原本輕放在膝間的手已經緊緊地抓成白玉小結,她沒有看清明瀲灩的表情——但她猜想,那一定和在場所有的女子一樣不好。
這似乎是一個天大的陰謀呢!
寅明珠暗暗思忖,天下哪有如此之巧的事情,在老夫人壽宴上居然能請到一個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這其中,自是有一股勢力暗波逐流,要加害鸞少白,還是要加害於她?
她仍在世的消息,在這邊的世界隻有寥寥數人知曉,都是恩華這些心腹知道真相。如若真的有人知道她仍在世而故意人造了姽嫿送來靖王府,那個隱晦的目的,怕是十分的恐怖。也許,是朝中有人意欲要陷害鸞少白。
無論怎麼說,這個冒牌貨——寅明珠在人群後輕輕苦笑,心中卻有隱隱的不甘。看到鸞少白擁抱住她的時候,她恍然覺得好像看到了他在抱著自己。而她又清清楚楚的知道,這個女子並不是自己,即使鸞少白把她當成了自己……她心中有淡淡的失落。
他居然……真的錯認她了麼?
他可以不認識她,可以和她擦肩而過而認不出她——但是,他居然會錯認了她!他把另外一個女子當成了自己,對那個女子溫柔繾綣、卿卿我我……
他居然會錯認她!
不甘之後是怒氣,怒氣之後便是無謂的失望了。她和鸞少白在一起如此之久,一個人如何和另外一個人相像,在細節上也會有千差萬別吧?若是心愛之人,若是他真如他表現的那樣,對她那樣地懺悔和思念,那麼,如何會這般莽撞地錯認她?
幽幽的失望仿佛一枚回旋的秋天落葉,緩緩地回蕩著,最終沉到了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