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亂石涯之約
左銀龍見雲飛揚轉身要走,急忙道:“喂,喂,你不會真的和我一般見識吧,看你武功不低,也應該是江湖成名人士,怎麼連點肚量都沒有?”雲飛揚氣道:“有肚量有什麼用,差點被你刺死。”左銀龍道:“你看你看,你不是也把我摔得七葷八素的嘛,我的屁股都快變成八瓣了,咱們總也算扯平了。”他看著雲飛揚道:“你說吧,你要去哪裏?”雲飛揚沒有好氣的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左銀龍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剛才可是說過,咱們是朋友的。”雲飛揚想了一想,心道也是,既然拿他當自己的朋友,就應該忘掉他是個小孩子。隻好道:“亂石涯。”左銀龍道:“跟我走吧。”雲飛揚喜道:“你知道路?”左銀龍斥笑道:“廢話。”
兩人走了一裏路,雲飛揚便開始急躁起來。這左銀龍的劍法雖超過了一個二十年歲的高手也不止,可是輕身功夫卻爛的很,兩條短腿掄圓了竟然也趕不上自己的二成的功力。走了一裏路,竟已經開始有點跟不上自己了,雲飛揚抬頭看了看天,歎氣道:“還有兩個柱香的時候了,不知道能不能夠趕到。”
左銀龍停下了腳步,喘著粗氣,像在看一隻三條腿的青蛙一樣的看著雲飛揚,好像從來沒有看過他似的,表情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想哭。
雲飛揚道:“你又怎麼了?難道我說的話有問題嗎?”左銀龍道:“你說的話沒有問題,可是你的人一定有問題。”雲飛揚莫名其妙的笑道:“我的人有什麼問題,我的臉上又沒有開出兩朵花來。”左銀龍撇了撇嘴:“兩柱香的時間,就算你的臉上真的長出兩朵花來,你也是在做夢。”他喘著粗氣,不屑的道:“這裏離亂石涯還有近半天的路程,你是怎麼來這裏的,難道沒有人告訴你亂石涯有多遠嗎?”雲飛揚哪裏會說是自己一時高興把馬車趕走的,隻好支吾道:“我是,我是一個人走著來的。”左銀龍看著他,好像真的想看看他的臉上是不是長出了兩朵花一樣。雲飛揚道:“你不信?”左銀龍回答的很幹脆:“如果你的臉上長出兩朵花來,我就信。”
雲飛揚笑了一下,道:“把手給我。”左銀龍滿眼疑惑的道:“幹什麼?”但還是把手伸了過來。雲飛揚道:“握緊。”左銀龍的手才一遞過來,他已經帶著左銀龍飛奔了起來,左銀龍的兩條腿雖然不住的搗來搗去,卻沒有幾下能夠真正的點在地上了,他的人就像忽然飛起來的紙鳶一樣隨著雲飛揚飛舞。轉眼間兩人便已經奔出了幾裏地,左銀龍哇哇的道:“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吧?”雲飛揚道:“別多說話,該往哪裏走你指給我看就行了。”左銀龍閉上了嘴,隻是在兩人掠過岔路口時才伸手一指該走哪條路。可是他過了一會終於還是忍不住道:“你說我要是有你這樣的輕功是不是我的劍法就會比現在高許多?……。”
兩個時辰後,左銀龍疾聲道:“前麵那片像樹一樣的石頭林,就是亂石涯。”雲飛揚抬頭望去,隻見一望無際的石頭像樹林一樣的聳立在那裏,有的細如人身,有的粗似房屋,有的像動物一樣的俯臥,有的像飛鳥一樣似要振翅飛去,更有的隻是禿禿的像隻剛出生的老鼠一般趴在那裏。
奇形怪狀的石頭堆起的一座座山峰,亂七八糟的橫在那裏,綿綿延延的一眼難望盡頭,亂石涯這個名字起的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雲飛揚吐了口濁氣,停住了腳步,看著左銀龍道:“小朋友,就此別過,他日如果再見,希望你能夠成為真正的劍客。”左銀龍驚訝的道:“我為什麼要走?”雲飛揚笑了一下,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朋友總是要分手的,我還有一點要緊的事,等辦完了,咱們有緣分自會再相聚。”左銀龍搖搖頭道:“那怎麼行,我要跟著你,跟你學劍法。”雲飛揚道:“那怎麼可以,我行蹤不定,今天杭州,明天也許就會到了關外,一個人受點累也就罷了,怎麼可以讓你小小的年紀也吃這種苦?況且你的父母又怎麼會答應?”他的話說完,不等左銀龍再說,人已經向亂石涯掠了進去,口中道:“小朋友,後會有期,多多保重。”
左銀龍站在亂石涯外,喃喃的道:“我認準的事,誰也攔不住。”他看著天上悠悠的白雲,自言自語的道:“因為我是左銀龍。”
亂石涯裏怪石林立,許多高大的石頭連陽光都遮住了,在其它稍小一點的石頭上留下或高或低或長或短的陰影,猛然一看,就像是來自地府的鬼魅。偶有風過,整個亂石涯內都顯得陰森鬼異。雲飛揚在亂石中穿梭著,四處看了一下,口中道:“應該就是這裏了。”穿過一塊巨大的怪石後,他吐氣揚聲道:“牛橫,我到了,多年不見,可還無恙?”他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傳的很遠,可是亂石涯內除了陰森森的石林,卻連一個人的影子都沒有。雲飛揚還待再喊,忽然發現轉過去的一塊石頭上坐著一個人,亂石黝黑,這人的膚色竟也如這亂石一般,加上他的一身黑如墨汁的衣服,要不是這人的胸前有兩片血紅的顏色,怕是要發現他就很難了。就算發現他,冷不丁要是有這麼一個人在這樣的一個地方出現,怕是也要把人嚇出年好歹來。
七牛橫的雙手
見到這個人時,雲飛揚卻大大的吃了一驚,眼前的人正是幾年前讓自己飽嚐羞辱的牛橫。正是這個人,讓自己為雲家丟了臉,讓江湖從此看不起雲家,也讓小靈童普陀劍這個名字從此在江湖中消失了,因為這個名字已經代表的不是榮耀,而是恥辱,是自己的,也是雲家的。
正是這個人,讓自己承受了多少痛苦和心酸。
這個人已經是自己不死不休的死敵,多少個不眠之夜自己曾流著眼淚發誓一定要讓這個人死在自己的劍下,多少個不眠之夜自己揮汗如雨的苦練就是為了能夠一雪前恥。讓牛橫死在自己的劍下,已經是自己不能放棄的一個盼望。現在自己已經有了這個實力,這個作惡無數,凶殘狡猾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複仇的日子終於到了。
可是雲飛揚並沒有拔劍,他不但沒有拔劍,反而長長的歎了口氣,向坐在石頭上的牛橫道:“是張簫?”牛橫坐在一塊形似巨象的大石頭上,一雙比牛還大的眼睛裏卻滿是絕望和茫然。他曾經巨大如牛的身軀也已經像一堆被砸碎的石頭,隻能癱在那裏,他胸前的那兩片血紅,並不是他從前披在身上的紅巾,而是兩股血流染成的顏色。而他的兩隻手,卻離開了他的身體,擺在了他身前不遠的地方,胳膊上的兩隻巨大的手掌,曾經殺死過多少江湖豪傑,恐怕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但這兩隻手現在卻靜靜的躺在那裏,像兩枝萎縮了的樹杈一般。
牛橫點了點頭,啞著嗓子道:“是張簫,我的這兩雙手,也是他斬下來的。”牛橫的話一落,雲飛揚的眉頭便忽然皺了起來。他本應該高興才是,日思夜想的仇敵被人斬下了雙手,這是多麼讓他高興的事,他從前每天日思夜想的不就是要將這個殺人魔頭斬殺在劍下麼?
可是雲飛揚臉上卻連一點高興的表情也看不到,反而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道:“他用的可是月落長河,鐵鎖橫江,和*這三招?”這三招劍法並不是什麼奇絕的劍招,甚至連門派都說不清楚,因為這是連五歲小孩子也能來兩下子的在民間流傳的劍招,用來舒一舒筋骨還可以,如果和一個劍術高手對陣用這幾招,那每一個江湖人怕都會說:“這人不是個笨蛋,就是瘋了。”
難道雲飛揚認為牛橫是被張簫用這幾招劍法斬下了手臂的?以牛橫這樣的高手,能夠用這三招來斬斷他的雙手,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如果真是這樣,難不成雲飛揚也受了什麼刺激不成?
可是牛橫竟然又點了點頭,嘶啞著聲音道:“不錯,他用的正是這三招。”他看著雲飛揚,眼中升起了一絲常人體會不到的神情,慢慢道:“我,我想知道,如果是你,你會用什麼樣的招數來殺我?”雲飛揚看著牛橫的眼睛,這雙眼睛裏已經沒有自己連睡覺都要夢到的凶光,那種讓自己恨的連牙都要癢癢的凶光。他長長歎氣,失落的道:“我來之前,也決定用這三招來殺你,看來我不用動手了,再見。”他的話說完,就轉過身去大步向亂石涯外走去。
牛橫的眼睛慢慢的閉上,絕望的道:“你的確不用動手了,因為你動手或不動手,我也已經死了……。”
雲飛揚走出了亂石涯,心情卻並不輕鬆。那個曾經帶給自己惡夢的牛橫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的牛橫,隻不過是個連生活都會很艱難的殘廢,所以他不能殺他,也沒有必要再殺他。因為這個惡夢終於醒了,他還有什麼必要再對一個殘廢動手。
八張簫的飛躍
可是他的心裏卻並不輕鬆,又一個陰影在他的心裏升了起來,這個陰影就是張簫。張簫的劍法曾經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這麼可怕,他見過張簫的劍法,雖然他已經步入了一流高手的境界,但卻不會是自己的對手。可是他現在才發現自己錯了,張簫的劍法竟像在突然間就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飛躍,就像一個裝滿寶藏的盒子忽然有了一把打開它的鑰匙一樣,寶藏中的寶物忽然都有了用武之地,散發著攝人的魔力。
他知道自己要想重振雲家的名聲,就要加倍的付出和努力。如果自己想要練成孤高於世的劍法,那和張簫的一戰,就絕對無可避免。一個真正的劍客,隻有戰勝天下最好的劍客,他的劍才真正的是無敵的劍法。就像一隻雄獅,不打敗最勇猛的對手,永遠也統治不了獅群。劍客也一樣,他們挑戰最好的對手,才會達到劍術的頂峰。
雲飛揚從未見過張簫的麵,但在自己的心中卻早已將張簫當成了自己的朋友。
惺惺相惜,是成為朋友最好的佐料。
但做為一個劍客,他卻決不能讓別人的劍法淩駕於自己之上,這是劍客永遠不變的法則。正是因為這個法則,江湖上的劍客們的劍法才有了不斷的飛躍,這聽起來雖然有點殘酷,但卻是最好的方法。
朋友有許多種,有的朋友在一起總是能夠做到相敬如賓,努力維護對方的尊嚴。而有的朋友在一起卻總是互相攻擊,甚至還會相互搞一些讓人忍受不了的惡作劇。還有些朋友在一起就是為了能夠彼此放開心靈,無所顧忌,為了開心,為了自由。再有的就是他們從來就沒有見過麵,隻是因為聽說就已經拿對方當成了朋友。
更有甚者是雙方根本就是敵人,但一來二去的卻相互佩服而成了朋友,可能他們一生都是敵人,但也是最好的朋友。
總之朋友有太多太多種,雲飛揚不知道自己和張簫的友誼最後會走到哪一種,但有一件事是改變不了的,那就是雲飛揚已經拿張簫當成了自己的朋友,就算兩人最後免不了生死一戰,他也還會是他當朋友。付出生命,隻不過是因為自己為了劍無怨無悔,而永遠的朋友,卻是因為相互的敬佩。
張簫呢?他是不是也拿雲飛揚當成了自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