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放心,我們這就去點燈”子寧應答,和芸兒拿著火折子走了。
歌舒薇走到梨妝房前,發現門是虛掩的,門縫裏傳來一股濃烈的酒香,顯然裏麵的整間屋子都充滿了酒香之氣。
推門進去,歌舒薇仍反手掩上了門。
她在門口站了很久,才慢慢適應屋內昏暗的光線,看見梨妝正靠窗坐在暖榻上,手裏還提著一壺酒正靜靜地看著她。
“梨妝哥哥。”
歌舒薇輕聲喚他,輕步走到他麵前,然後伸手接過他手裏的酒壺放下,握住他因醉酒而顯得滾燙的手指。
“吸——”
梨妝庸懶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語氣無比朦朧和頹喪:“回去,不要在這種時候來看我。”
歌舒薇坐在他身邊,輕輕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微微一笑輕聲說:“我們是家人啊,在幸福中相守、在磨難中不棄、在榮耀時共享、在辱沒時同卑,這才是家人不是嗎?有些事也許哥哥不願意也不便跟我說,但哥哥不該把自己這樣封閉起來,連我都不見了。哥哥可知道,你這樣做,隻會讓我在擔心之餘更難過。”
“可是薇薇,我不配。”
梨妝說著要抽回自己的手,心中的鬱結讓他無地自容。
歌舒薇緊緊握住了他:“梨妝哥哥,無論別人怎麼說你、無論你做了什麼,你在薇薇心裏永遠都是最潔淨最能親近的人。家人之間,沒有配與不配這種話,隻有願與不願……”
“可我從未將你當過家人!”梨妝打斷了她的話,強忍了數年的感情終於在這一刻迸發,滾燙的熱淚衝垮了他年複一年不斷加固的心防:“從一開始我就沒想做你的哥哥,我守著你護著你,要的不是一份親情!”
歌舒薇驟然鬆了手,仿佛連呼吸都忘了:“梨妝哥哥……”
“你這麼聰明,對什麼事都一點就透,可你唯獨不懂我的心”梨妝淒然苦笑:“而我,因為種種顧忌和害怕,竟曾附合你的說法,一再否認自己的心。其實我很早就後悔了,當我親手將你推向管笑離的那天我就已經後悔了。”
歌舒薇默然,這件事她早就猜到了。
梨妝悵然輕笑的聲音比嗚咽聲還讓人心酸:“然後你一天天消瘦、鬱鬱寡歡,我就每天生活在內疚和懊悔裏,拚命壓抑著一天天熾熱起來的那份感情,若無其事地一次次去見你和你說話。我以為,這對你對我都好;然後你病倒了,我在你榻前看著你奄奄一息的模樣。我想帶你走,可那時的我已經失去了愛你的資格,你不願也不能再跟我走,因為你心裏已經有了別人,我知道。”
“梨妝哥哥……?!”
歌舒薇驚訝,但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無力地喚他,還能再做什麼。
“是管未央嗎?”梨妝淒然相問:“因為他,所以你不願嫁入九王府,不想跳進那個一生一世都擺脫不了的死牢?”
歌舒薇愕然搖頭,但她又不能說出歌舒夜,就算梨妝和歌舒夜是盟友。
她和歌舒夜的事雖然彼此心都明白,可誰都不曾真正說出口;因為有些事一旦說出來了,就會忍不住想去做,一旦開始,就會萬劫不複。
梨妝見她不答,哂然自嘲:“我還問你這些做什麼,我已是個汙濁之人,就算你心裏沒有任何人我都沒辦法再坦然麵對你,又怎麼可能奢望能得到你的感情你的心。”
歌舒薇被他的話刺痛了,她哭著抱緊梨妝說:“梨妝哥哥,你不要這樣,我是愛你的,誰都不能代替你在薇薇心裏的地位。”
“可是此愛,非彼愛是嗎?”梨妝舍不得推開她,輕輕回摟著她的肩。
歌舒薇感覺他渾身都在發抖,她在他身上感到了一種放空一切死生無謂的絕望氣息,這讓她心慌害怕。
她心裏很亂,紛雜的念頭很多。
但是有一個問題一直在她心裏浮沉翻滾,如果梨妝真的出了事,她會怎樣?她是不是還能堅守她和歌舒夜之間的感情,覺得隻要和他同留在一座城,就會覺得安心?
不,那不可能。
八年前,是梨妝救了她;這八年來,是梨妝一直在守護她嗬護她。有梨妝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如果梨妝沒了,她的家就散了,她的天也就塌了。
其實梨妝錯了,她也錯了。
她最早是愛著梨妝的,隻是他選擇了壓抑,她也選擇了漠視和壓抑。直到後來歌舒夜出現,他的強勢讓她堅守屯積的感情無處躲避地暴發了,燒得兩人的心體無完膚,她被燒得痛了,便知道那是愛;然後漸漸淡忘了八年以來和梨妝之間的點點溫馨。
可是今天她在梨妝身上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這味道讓她記起了她的世界、她的天空,都是梨妝替她撐起來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