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叔公吃這東西牙齒會壞掉。”她為難地說,就是不肯下口咬。
他的食指一戳她的眉心,“等到你牙齒真壞掉時都過了半輩子了,我叔公常拿這個哄人把所有的糖葫蘆都讓給他吃,隻有你才會上當!”
阿一吃完糖葫蘆,又看了一陣子雜耍,什麼噴火的上刀山的看得她那叫一個激動沸騰,景淵則是百無聊賴地站在她身後,不時往她手上放上一些碎銀子讓她揮霍。
人潮開始散去,此時天源大街東麵有人騎馬急匆匆地經過,兩匹黑得發亮的駿馬上居然是劉零和傅明遠。傅明遠紫袍華貴,發束白玉高冠,俊美的麵容和華貴的氣度引得街上的人齊齊側目,景淵皺眉,拉著阿一背過身去融入了人潮之中。
傅明遠忽然“籲”地停住馬回身望去,劉零勒住馬頭不解地問:“公子,可有什麼不對?”
“沒有。”傅明遠回轉身,麵容冷峻,眯了眯眼睛,策馬直往蘭陵侯府奔去。
夜深沉,景淵和阿一慢慢地往回走,眼看著離後院的門還有幾丈,高大的槐樹投下的陰暗影子裏停著一輛馬車,坐在車轅處是一個陌生第黑衣人。阿一心下一頓,景淵忽然停住腳步,摘下自己的麵譜,也摘下她的,幽深的黑瞳注視著她說:
“你不是想知道今夜我為什麼願意來嗎?”雙眼中有太多太複雜的情緒讓人難以分辨。阿一終究還是明白了,她低下頭,一心隻想回避這個答案。
“我現在忽然又不想知道了。很晚了,我要回去了。”說完正要轉身時手臂被景淵拉住,他緩緩說道:
“你,還是走吧,離開侯府,越遠越好……他叫何旭,我已經安排好了,他會帶你到你想去的地方,把你安置好......”
“你不想見我,我可以隱形一般不礙你的眼;你不喜歡我畫的畫,我可以不畫了;我安安靜靜的不幹擾你,隻遠遠地看著你,都不行麼?”她的雙手冰涼冰涼的,一如她的心。
他無力地閉了閉眼睛,寒著聲音問:“你就這麼想要留下來?你就這麼喜歡見到我?就算我讓你去死你也願意嗎?”
“同樣的問題回答兩次我會累的。”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夜色中更是清澈,“人家說,死囚斬首前都會有一頓豐盛的大餐;你陪我去天源大街,讓我如願以償,也是同樣的心理嗎?還是想讓我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頭,侯爺明日找個人牙子來把我賣掉就可以了,何必紆尊降貴委屈自己作陪?如果你有讓我非死不可的理由,那麼,我認命……”
“我不是你的命!你無須對我認命!”景淵深深吸了口氣,轉過身背對著她:“我下月娶妻,你還留在侯府作甚?徒添煩惱而已,再說了,蓉蓉如果知曉了這件事,她一怒之下又逃婚了我該如何?你若真喜歡我,便該成人之美......”
原來是這樣。
阿一忽然笑了,眼裏一閃而過的淚光也隱沒不見。
“你該早早就娶了謝小姐的,那就不用浪費我辛辛苦苦摘的花,畫的畫了;”她垂下頭,“又或者,剛才就不該陪我去天源大街,直接把我送上馬車就好了。也對,今年陪你守歲的位置早應換人,你心早有所屬,或許我不過是個替身,卻偏偏自我感覺良好,以為自己就是那一個住在你心裏的人......我走,不會再來糾纏你,你放心......”
她越過他,上馬車之前回頭看了景淵一眼,他眼簾垂下,夜色中看不清楚表情,她說:
“阿一希望哪怕是日後嫁人生子直到老死也不要再見到侯爺了,侯爺也應如是,望侯爺平安喜樂,一生吉祥。”
景淵看著她放下車簾安靜地坐到車廂裏,他死死地盯著那車簾,何旭對他一抱拳,馬鞭一揮,馬車便緩緩離去,景淵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胸口忽然窒悶得好像無法呼吸。
那女人,會像上回一樣嚎啕大哭吧?會在心裏罵他千百遍吧?還會傻傻的尋個什麼機會跑回來吧?他手裏攥緊了那根糖人,最後卻還是無力地鬆開。
不會了,她說,老死不相往來。
小尼姑是個很較真的主兒,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是這樣的了。
景勉從後院大門的陰暗處走出來,站在景淵身邊,也望著遠去的馬車說道:“侯爺,一切都準備好了。”
“那就好,按原計劃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