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慰乃止,乃左乃右。乃疆乃理,乃宣乃畝。自西徂東,周爰執事。慰,安。爰,於也。箋雲:時耕曰宣。徂,往也。民心定,乃安隱其居,乃左右而處之,乃疆理其經界,乃時耕其田畝,於是從西方而往東之人,皆於周執事,競出力也。豳與周原不能為西東,據至時從水滸言也。○強,本亦作“壃”,同居良反。注及後放此。

[疏]“乃慰”至“執事”。○正義曰:上告民令止,民心既定,乃安隱其居,乃止定其處,乃處之於左,乃處之於右。言或左或右,開地置邑,以居民也。乃為之疆場,乃分其地理,乃教之時耕,乃治其田畝。從西方往東之人,皆在周原,於是執事而競出力。言築室耕田無不勸樂也。○箋“時耕”至“滸言”。○正義曰:以“宣”在“疆、理”之下“乃畝”之上,疆理既定,乃宣於田畝。時耕曰宣,宣訓為遍也,發也。天時已至,令民遍發土地,故謂之宣。慰、止、左、右,文在“築室”之下,明其皆是作邑之事。乃左右而處之,據公宮在中,民居左右,故王肅雲:“乃左右開地置邑,以居其民。”與鄭同也。疆、理是一,宣、畝亦同,但作者以乃間之而足句耳,故箋通解之,雲“乃疆理其經界,乃時耕其田畝”也。民性安土重遷,離居或有所悔,言從西方往東之人,皆於周執事,競出力,明其勸樂,於是皆無悔心也。豳在周原西北,而經言“自西”,便是從其正西而來,故辨之雲:“豳與周原不能為東西,據至周之時從水滸而言也。”《鄭誌》張逸問:“豳與周原不能為東西,何謂?”答曰:“豳地今為栒邑縣,在廣山北、沮水西,有涇水從此西南行,正東乃得周,故言東西。”雲“岐山在長安西北四百裏,豳又在岐山西北四百裏”。如《誌》此言,發豳西南而行,從沮水之南,然後東行以適周也。“時耕曰宣”,無他文也,鄭以義言之耳。

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箋雲:俾,使也。司空、司徒,卿官也。司空掌營國邑,司徒掌徒役之事,故召之使立室家之位處。○處,昌慮反。

其繩則直,縮版以載,作廟翼翼。言不失繩直也。乘謂之縮。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廄庫為次,居室為後。箋雲:繩者,營其廣輪方製之正也,既正則以索縮其築版,上下相承而起。廟成則嚴顯翼翼然。乘,聲之誤,當為“繩”也。○繩如字,本或作“乘”。案經作“繩”,傳作“乘”,箋雲傳破之乘字,後人遂誤改經文。縮,色六反。廄音救。廣,光浪反。索,桑洛反。

[疏]“乃召”至“翼翼”。○正義曰:民既得安止,乃立國家宮室。於是乃召司空之卿,令之營度廣輪,乃召司徒之卿,令之興聚徒役,使之立公卿之室家之位處也。營度位處,以繩正之,其繩則方正而直矣。依此繩直之處,起而築之,以繩縮束其板。板滿築訖,則升下於上,以相承載。作此宗廟翼翼然而嚴正,言能依就準繩,牆屋方正也。○箋“司空”至“之處”。○正義曰:司空之屬有匠人,其職有營國廣狹之度,廟社朝市之位。是司空掌營國邑也。司徒之屬有小司徒,其職雲:“凡用眾庶,則掌其政教。”是司徒掌徒役之事也。以此二卿,各有所掌,故召之使立室家之位處也。位處者,即《匠人》所謂“左祖右社,麵朝後市”之類是也。後稷封邰為上公,《孟子》稱文王以百裏而王,則大王之時,以殷之大國當立三卿,其一蓋司馬乎?時不召者,司馬於營國之事無所掌故也。○傳“言不”至“為後”。○正義曰:傳以繩無不直,而雲其繩則直者,言大王所作宮室,不失繩之直也。《釋器》雲:“繩謂之縮。”孫炎曰:“繩束築板謂之縮。”郭璞曰:“縮者,縛束之也。”然則縮者束物之名,用繩束板故謂之縮。《爾雅》複言縮之,明縮用繩束之也。“君子將營宮室”以下,《下曲禮》文也。引之者,證先言作廟之意。○箋“繩者”至“為繩”。○正義曰:傳言“不失繩直”,故言用繩之意。“繩者,營其廣輪方製之正”,言營製之時,當用繩也。“上下相承而起”,解“載”義,言其相載。傳言“繩謂之縮”,出於《釋器》。《釋器》作“繩”,而傳作“乘”,故為聲之誤。毛公後人寫之誤耳。

捄之陾陾,度之薨薨。築之登登,削屢馮馮。捄,{藟係}也。陾陾,眾也。度,居也。言百姓之勸勉也。登登,用力也。削牆鍛屢之聲馮馮然。箋雲:捄,捊也。度,猶投也。築牆者捊聚壤土,盛之以虆,而投諸版中。○捄音俱,呂沈同,徐又音鳩。陾,耳升反,又如之反,《說文》雲:“築牆聲也。”音而。度,待洛反。注同。《韓詩》雲:“填也。”薨,呼弘反,沈呼萌反。《爾雅》雲:“眾也。”王雲:“亟疾也。”屢,力注反,又力未反。注同。馮,扶冰反。注同。{藟係},力追反,沈力戈反,字或作“樏”,或作“蘲”,音同。劉熙雲:“盛土籠也。”鍛,丁亂反。捊,薄侯反。《爾雅》雲:“聚也。”《說文》雲:“引取土。”盛音成。

百堵皆興,{鼓咎}鼓弗勝。皆,俱也。{鼓咎},大鼓也,長一丈二尺。或{鼓咎}或鼓,言勸事樂功也。箋雲:五版為堵。興,起也。百堵同時起,{鼓咎}鼓不能止之,使休息也。凡大鼓之側有小鼓,謂之應鼙、朔鼙。《周禮》曰:“以{鼓咎}鼓鼓役事。”○堵,丁古反。{鼓咎}音羔。勝音升。“謂之應”,應對之應,小鼓也。鼙,薄卑反。

[疏]“捄之”至“弗勝”。○毛以為,掘土實之於{藟係},謂之捄者眾多陾陾然。既取得土,送至牆上。牆上之人受取而居於板中。居之亟疾,其聲薨薨然。築之者用力登登然。牆成,削之以牆堅致土,從上下打鍛,削之人屢其聲馮馮然。其作此牆之時,百堵皆同時而起,其間欲令之食息,擊{鼓咎}擊鼓不能勝而止之。民皆勸事樂功,競欲出力,言大王之得人心也。○鄭唯以度為投,語異意同。○傳“捄{藟係}”至“馮馮然”。○正義曰:《說文》雲:“捄,盛土於器也。”捄字從手,謂以手取土。{藟係}者,盛土之器。言捄{藟係}者,謂捄土於{藟係}也。取土必多,故陾陾為眾。王者度地以居民,故度為居也。陾陾、薨薨,皆是眾多之義。舉其眾多,言百姓相勸勉者。築者用力為多,故雲用力登登然。上言削,下言屢,馮馮是聲,故知削牆下土打鍛,是屢之聲馮馮然也。《禮》謂脯為鍛脩,亦言其椎打之。○箋“捄捊”至“板中”。○正義曰:以傳文略,故足成之。《說文》雲:“捊,引取也。”故以捄為捊,言捊取壤土,盛之以{藟係}。仍存{藟係}字,與傳不異也。薨薨是投土之聲者,若以為居,於薨義不強,故雲“度,猶投也”。○傳“{鼓咎}大”至“樂功”。○正義曰:《冬官·韗人》“為皋鼓,長尋有四尺”。八尺曰尋,是一丈二尺。以其長大,故雲大鼓也。鼓是總名,{鼓咎}是鼓之別名。今{鼓咎}鼓並言,則非一物,故雲“或{鼓咎}或鼓”。又解不勝之義,言其勸其事,樂其功,民欲疾作,鼓欲令止,二者交競,鼓不能勝止人使休,是其勸樂之甚也。○箋“五板”至“役事”。○正義曰:“五板為堵”,定十二年《公羊傳》文。{鼓咎}鼓不能止之使休息,申說不勝之義。傳以{鼓咎}鼓為二鼓,解有二鼓之意。“凡大鼓之側有小鼓,謂之應鼙、朔鼙”,此經{鼓咎}是大鼓也,鼓謂鼙也。禮法當有二鼓,故{鼓咎}鼓並言之。此言勸樂之甚,故知鼛鼓為二。餘文則不然。若韗人為{鼓咎}鼓,正謂壹鼓耳。《大射》雲:“一建鼓在阼階西,應鼙在其東。一建鼓在西階之西,朔鼙在其北。”是大鼓之傍有小鼓也。箋謂鼙為小鼓,明其不異於傳。引《周禮》者,《地官·鼓人》文。彼雲“鼓役事”,此或雲“止役事”,以上有止之文而因誤耳。定本雲“鼓役事”。

乃立皋門,皋門有伉。乃立應門,應門將將。王之郭門曰皋門。伉,高貌。王之正門曰應門。將將,嚴正也。美大王作郭門以致皋門,作正門以致應門焉。箋雲:諸侯之宮,外門曰皋門,朝門曰應門,內有路門。天子之宮,加以庫、雉。○皋音羔。伉,本又作亢,苦浪反,《韓詩》作“閌”,雲:“盛貌。”將,七羊反。注同。朝,直遙反。下同。

乃立塚土,戎醜攸行。塚,大。戎,大。醜,眾也。塚土,大社也。起大事,動大眾,必先有事乎社而後出,謂之宜。美大王之社,遂為大社也。箋雲:大社者,出大眾,將所告而行也。《春秋傳》曰:“蜃,宜社之肉。”

[疏]“乃立”至“攸行”。○毛以為,大王於是之時,乃立其宮之郭門,後遂為天子之皋門。此皋門有伉然而高大也。乃立其宮之正門,後遂為天子之應門。此應門將將然而嚴正也。乃立其國諸侯之社,後遂為王之大社。直此社者,為動大眾,所以告之而行也。大王遷,得人心、製度之美。及文王興,用之為天子之法也。鄭唯以皋門、應門、大社自是諸侯正法為異。其文義則同。○傳“王之”至“應門”。○正義曰:下傳雲:“塚土,大社。美大王之社,遂為大社。”則毛意以大社者,天子社名,諸侯不得稱大社也。塚土非諸侯之社,則皋、應非諸侯之門,故雲“王之郭門曰皋門。王之正門曰應門”。是諸侯之郭門不得名皋門,諸侯之正門不得名應門也。大王實非天子,而以皋、應言之者,美大王作郭門以致皋門,作正門以致應門。言大王本作郭門、正門耳。在後文王之興,以為皋門、應門,雖遷都於豐,用岐周舊製,故雲致得為之也。此言以致皋門,下雲“遂為大社”。致者,自小至大之辭。遂者,從本鄉末之稱。皆言大王所作,遂為文王之法也。此時大王實為諸侯,其作門、社,固為諸侯之製。諸侯之法異於天子,文王為天子之法,不得同於大王,而雲致門、遂社者,大王門、社必不得同於天子,但以殷代尚質,未必曲有等級,文王因其製度,增而長之,以為天子之製,故雲致耳。毛所以為此說者,蓋以《明堂位》雲:“庫門,天子皋門。雉門,天子應門。”魯以諸侯而作庫、雉,則諸侯無皋、應,故以皋、應為王門之名也。郭門者,宮之名郭之門,以應門不言宮,明與郭門皆為宮門也。“正門謂之應門”,《釋宮》文。孫炎曰:“謂朝門也。”毛以諸侯之門不名皋、應,與鄭別耳。而郭門為宮之外門,正門為朝門,亦與鄭不異也。伉者,極之義,故為高貌。將將,敞顯而嚴正,亦互明之,皆高而嚴正耳。○箋“諸侯”至“庫雉”。○正義曰:鄭以《檀弓》雲:“魯莊公之喪,既葬而絰,不入庫門。”《春秋》定二年:“雉門及兩觀災。”是魯有庫門、雉門也。《明堂位》雲:“庫門,天子皋門。雉門,天子應門。”是則名之曰庫、雉,製之如皋、應。魯以周公之故,成王特褒之,使之製二兼四,則其餘諸侯不然矣。襄十七年傳宋人稱“皋門之晢”,諸侯有皋門也。諸侯法有皋、應,大王自為諸侯之製,非作天子之門矣。故雲“諸侯之宮,外曰皋門。朝門曰應門。”《文王世子》雲:“至於寢門。”是內有寢門也。《明堂位》雲:“天子皋門,天子應門。”《顧命》雲:“二伯率諸侯入應門。”是天子亦有皋、應,故為天子之宮,加之以庫、雉也。《家語》雲:“衛莊公易朝市。孔子曰:‘繹之於庫門之內,失之矣。’”則衛有庫門。魯以周公立庫,而衛亦有庫門者,《家語》言多不經,未可據信。或以康叔賢,亦蒙褒賞故也。謂應門為朝門,內為寢門,一曰路門,以朝位在應門之內,路寢在路門之內,故係而名之。諸侯三朝皋門之內,雖有外朝,議大疑、詢眾庶乃往,不常在焉,故不得朝名。其君日出所視,與群臣決事之朝,在應門之內,故以應門為朝門也。○傳“塚大”至“大社”。○正義曰:“塚,大。戎,大。醜,眾”,皆《釋詁》文。《郊特牲》雲:“社,所以神地之道也。”《禮運》雲:“命降於社之謂殽地。”是社為土之神也。塚既為大,土為社主,故知“塚土,大社”也。“起大事,動大眾”至“謂之宜”,皆《釋天》文。《爾雅》先引此詩二句,然後為此辭以釋之,故傳依用焉。孫炎曰:“大事,兵也。有事,祭也。宜求見,使祐也。”此文本解“戎醜攸行”之意,言國家起發軍旅之大事,以興動其大眾,必先有祭事於此社,而後出行。其祭之名謂之為宜,以行必須宜,祭以告社,故言“戎醜攸行”也。成十三年,《左傳》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故兵為大事也。《春秋》昭十五年“有事於武宮”,《雜記》雲“有事於上帝”,皆是祭事,故謂祭為有事。以兵凶戰危,慮有負敗,祭之以求其福宜,故謂之宜。《王製》雲“天子將出,宜乎社”,是也。傳以大社者,天子社名。大王時,實諸侯,而雲“乃立塚土”,以天子之名言之者,美此大王之社,而遂為大社。言大王立此社,文王後取其製,以為天子之社,故以“塚土”言之。毛所以為此說者,蓋以《祭法》雲:“王為群姓立社曰大社。”《郊特牲》雲:“天子大社,必受霜露風雨之氣也。”以為大社之名,唯施於天子。其諸侯不得名大社故也。○箋“大社”至“之肉”。○正義曰:鄭以塚土者訓為大社之義,未即名為大社。諸侯雖不可名大社,可以言塚土矣。以為“乃立塚土”,正是諸侯之法。大社者,出大眾,將所告而行,以出大眾而告之,故謂之大社。所告而後行,故言攸行也。《春秋傳》曰:“蜃,宜社之肉。”言此者,證宜為祭社之名,三傳皆無此文,而言“傳曰”,衍字也。閔二年《左傳》曰:“帥師者,受命於廟,受蜃於社。”成十三年《左傳》曰:“成子受蜃於社,不敬。”案《地官·掌蜃》“祭祀共蜃器之蜃”。注雲:“蜃,大蛤也。飾祭器之屬。”鄭司農雲:“蜃可以白器,令色白。”然則器以蜃飾之,故謂之蜃。言受蜃於社,非受空器而已,明器內有肉。是以祭社之肉,盛之蜃器而賜之,故說者皆以蜃為宜祭於社之肉。箋但取其意,言《左傳》所雲“蜃者,是宜社之肉”,無曰字也。

肆不殄厥慍,亦不隕厥問。柞棫拔矣,行道兌矣。肆、故,今也。慍,恚。隕,墜也。兌,成蹊也。箋雲:小聘曰問。柞,櫟也。棫,白桵也。文王見太王立塚土,有用大眾之義,故不絕去其恚惡惡人之心,亦不廢其聘問鄰國之禮。今以柞棫生柯葉之時,使大夫將師旅出聘問,其行道士眾兌然,不有征伐之意。○殄,田典反。慍,紆問反。隕,韻謹反。柞,子洛反。後同。棫音域。後同。《三蒼》雲:“棫即柞也。”《字林》於目反。拔,莆貝反,又蒲蓋反。下同。兌,吐外反,又徒外反。恚,一遂反。隊,直類反。蹊音兮。櫟音曆。桵,如誰反。後同。去,羌呂反。惡惡,上烏路反,下如字。脫,通外反,本亦作“兌”。

混夷駾矣,維其喙矣。駾,突。喙,困也。箋雲:混夷,夷狄國也。見文王之使者,將士眾過己國,則惶怖驚走,奔突入此柞棫之中而逃,甚困劇也。是之謂一年伐混夷,太王辟狄;文王伐混夷,成道興國,其誌一也。○混音昆。駾,徒對反。喙,許穢反,徐又音尺銳反。使,所吏反。惶怖,上音皇,下普故反。

[疏]“肆不”至“喙矣”。○正義曰:以大王立社,有用眾之義,故今文王不絕其怨恚惡人之心,欲征伐無道也。亦不墜其聘問之禮,欲親人善鄰也。言其威德兼行,不忝前業,不廢其聘問之使。於柞棫之木拔然生柯葉矣,以此之時,將其師旅,行於道路然矣。言無征伐之心也。但所聘之國,路近混夷,混夷謂將伐己,乃驚走而奔突矣。混夷逃怖,如是維其困劇矣。大王則遷居避狄,文王則威懼混夷,其跡雖殊,而興國則一,故連而美之也。○傳“肆故”至“成蹊”。○正義曰:“肆、故,今。隕,墜”,皆《釋詁》文。《說文》雲:“慍,怨也。恚,怒也。”有怨者必怒之,故以慍為恚。《說文》雲:“蹊,徑也。”宣十一年《左傳》曰:“牽牛以蹊人之田。”則蹊者,先無行道,初為徑路之名。兌是成蹊之貌。然文王大夫將師旅而出,師行當依大道,且其眾既多,非徒成蹊而已。傳言成蹊者,以混夷之地,野曠人稀,雖有舊道,當有荒穢,故因士眾之過,得成蹊徑。以無征伐之事,故行得相隨成徑。與鄭同也。《帝王世紀》雲:文王受命四年,周正丙子,混夷伐周,一日三至周之東門。文王閉門脩德而不與戰。王肅同其說,以申毛義,以為柞棫生柯葉拔然時,混夷伐周。然則周之正月,柞棫未生,以為毛說,恐非其旨。驗毛傳上下,與鄭不殊。○箋“小聘”至“之意”。○正義曰:“小聘曰問”,《聘禮》文也。《王製》注雲:“小聘使大夫,大聘使卿。”彼對文耳。散則聘問通。此說文王之美,其聘將師而行,明據大聘言之,當是卿,非大夫也。《釋木》雲:“櫟,其實梂。”不言櫟是柞。陸機《疏》雲:“周秦人謂柞為櫟。”蓋據時人所名而言之。“棫,白桵”,《釋木》文。郭璞曰:“桵,小木也,叢生有刺,實如耳璫,紫赤,可食。”陸機《疏》雲:“《三蒼》說棫即柞也。其材理全白,無赤心者為白桵。直理易破,可為櫝車輻,又可為矛戟矜。今人謂之白梂,或曰白柘。此二說不同,未知孰是。”《釋詁》雲:“肆、故,今也。”故者,因上之辭,是以知接上塚土為義。大王立塚土,有用眾之義。用眾欲以伐人,故文王不絕去恚惡惡人之心,言將伐之也。既有所惡,當有所好,故亦不廢聘問之禮。是言叛者伐之,服者柔之。定四年《左傳》雲:“嘉好之事,君行師從,卿行旅從。”則臣之出聘,止應將旅而已,而雲師者,以其下說混夷畏之,則非徒一旅之眾。混夷是周之敵讎,文王使臣過其傍而聘問遠國,明其不敢輕行,故師旅並言之。○傳“駾,突。喙,困”。○正義曰:《說文》雲:“駾,馬疾行貌。”引《詩》雲:“混夷駾矣。”然則馬之疾行,即有奔突之義,故雲突也。喙之為困,則未詳。○箋“混夷”至“誌一”。○正義曰:《采薇》雲“西有混夷之患”,故知“混夷,夷狄之國”。上文“行道兌矣”,是聘者士眾行於道。今言混夷奔突,故知見文王之使者將士眾過己國,則惶怖驚走而奔突也。奔突,有所歸入之辭,上言柞棫拔,明人作棫之中而逃亡,國甚困劇也。文王之聘,當與鄰國往來,而得使混夷怖懼者,殷之末世,戎狄內侵,所聘之道,近於混夷。夷狄部落散居,素不屯集,忽見兵眾,謂其伐己,故奔入柞棫以逃避之。士眾主為聘行,實無征伐之意,但大眾聚行,亦有武備,故曰“烈烈征師,召伯成之”,明行有威武,故混夷見之而驚也。是之謂一年伐混夷者,謂《書傳》之文。《書傳》之注亦引此雲“混夷駾矣”。交相引證,明其同也。《書傳》雲“四年伐大夷”,此雲“一年”者,《書傳》說文王受命七年之內,其一年伐犬夷,非謂受命元年也。案《采薇》、《出車》說文王之伐西戎,出則命將遣役,歸則執訊獲醜,非為一聘問之,使懼之而已。而得以此為伐混夷者,混夷與周相近,數來犯周,文王不絕恚惡惡人之心,有征伐之誌。混夷見聘而怖,終不臣伏,故至受命四年而伐之。此因混夷之驚,遂言其伐之事,不謂此即伐也。此文在虞、芮質成之上,或在受命之前,非彼四年之事。此詩二章說太王避狄難,此章言文王伐混夷,故箋申其意雲:“成道興國,其誌一也。”大王以國小狄強,戰則民死,為害其民,寧棄其地,故遷而避之。文王所服已廣,民眾兵強,足得平彼混夷,遏其寇亂,故伐而定之。皆量時製宜,其跡雖異,至成周道,興邦定國,是其誌一也,故作者伐、避俱美。此章言混夷畏文王而已,未是伐事,而言文王伐者,以因此而在後伐之,故言伐耳。

虞芮質厥成,文王蹶厥生。質,成也。成,平也。蹶,動也。虞、芮之君,相與爭田,久而不平,乃相謂曰:“西伯,仁人也,盍往質焉?”乃相與朝周。入其竟,則耕者讓畔,行者讓路。入其邑,男女異路,班白不提挈。入其朝,士讓為大夫,大夫讓為卿。二國之君,感而相謂曰:“我等小人,不可以履君子之庭。”乃相讓,以其所爭田為間田而退。天下聞之,而歸者四十餘國。箋雲:虞、芮之質平,而文王動其綿綿民初生之道,謂廣其德而王業大。○芮,如銳反。蹶,俱衛反。盍,胡臘反。竟音景。挈,苦結反。間音閑。

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後,予曰有奔奏,予曰有禦侮。率下親上曰疏附。相道前後曰先後。喻德宣譽曰奔奏。武臣折衝曰禦侮。箋雲:予,我也,詩人自我也。文王之德所以至然者,我念之曰:此亦由有疏附、先後、奏奔、禦侮之臣力也。疏附,使疏者親也。奔奏,使人歸趨之。○先,蘇薦反。注同。後,胡豆反。注“先後”同。本音奔,本亦作“奔”。注同。奏如字,本亦作“走”,音同。注同。禦,魚呂反,本又作“禦”,音同。侮,亡甫反。相,息亮反。道音導,本亦作“導”。折,之設反。衝,昌容反。

[疏]“虞芮”至“禦侮”。○正義曰:言文王遵太王之道,行善消惡之故,而虞、芮二國之君,有爭訟事來詣文王,而得成其和平也。虞、芮既平,歸周益眾。文王於是動其太王初生之道。言太王始生王業,文王增而長之,使王業益大也。又言文王之德所以至如此者,詩人雲:我思念之曰,亦由有疏附之臣。我念之曰,亦由有先後之臣。我念之曰,亦由有奔走之臣。我念之曰,亦由有禦侮之臣也。言上承大王之基,下得賢臣之助,故能克成王業,卒有天下。○傳“質成”至“餘國”。○正義曰:《釋詁》雲:“質、平,成也。”則三字義同,故以質為成,以成為平。言由詣文王而得成其和平也。“蹶,動”,《釋詁》文。自虞、芮之君以下,當有成文,不知出何書也。“蓋往質焉”,《家語》作“盍”。“盍”訓“何不”也。此相勸之辭,宜為盍也。入其邑,謂入城中也。男女異路,謂如《王製》雲:“道路,男子由右,婦人由左。”注雲:“以為地道尊右故也。”班白,謂年老,其發白黑雜也。以其年老不自提舉,其挈有少者代之也。士讓為大夫,大夫讓為卿,為選大夫為卿,則各以尊爵相讓也。《家語》、《書傳》並有其事,與毛傳小異大同,由異人別說故也。○箋“虞芮”至“業大”。○正義曰:此文王本太王之詩,故首尾相屬。首章言太王於綿綿之後始得人心,而初生王業。今言文王動其生,故知動彼初生之道,令之使大,故雲廣其德而王業日益大,謂大於大王之時也。此直增動大王民之初生耳,而連言綿綿者,明大王於綿綿之中而初生王業,今文王又動之,見文王所動,大於綿綿後之初生,故連言之。○傳“率下”至“禦侮”。○正義曰:此以臣有四行,故解其名之義。疏附者,此能率其臣下,先與君疏者,令之親於君上,能使親附,故曰疏附也。先後者,此臣能相導禮儀,使依典法,在君前後,故曰先後也。奔走者,此臣能曉喻天下之人,以王德宣揚王之聲譽使人知,令天下皆奔走而歸趨之,故曰奔走也。禦侮者,有武力之臣,能折止敵人之衝突者,是能扞禦侵侮,故曰禦侮也。以此四行遍該群臣,雖有賢聖,不過此矣。直總言臣有四行而已,不指其臣雲某為疏附,某為禦侮。故《君奭》雲:“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閎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宮括。”注雲:“《詩傳》說有疏附、奔走、先後、禦侮之人,而曰文王有四臣以受命,此之謂。”引此四行,以證五臣,明非一臣有一行也。彼注雲:“不及呂望太師也,教文王以大德,謙不以自比焉。”周公謙不自比,詩人不當代謙,明周、召之輩亦在其中。所言四行,無定人矣。《書傳》說宜生、南宮括、閎夭三子學頌於太公,遂與三子見文王於羑裏,獻寶以免文王,乃雲:“孔子曰:‘文王得四臣,吾亦得四友。自吾得回也,門人加親,是非疏附與?自吾得賜也,遠方之士至,是非奔走與?自吾得師也,前有輝,後有光,是非先後與?自吾得由也,惡言不至於門,是非禦侮與?文王有四臣以免虎口,丘亦有四友以禦侮。’”如此言,則四人人有一行,與前說乖者,《書傳》因有四人為之說耳,孔子以己弟子四人,擬彼四行。其於文王之臣,亦不言人為一行。縱彼四人各為一行,此詩所言,不獨指彼四人也。○箋“予我”至“趨之”。○正義曰:“予,我”,《釋詁》文。箋於此獨言詩人自我者,此美文王之德,而雲“我所”,我之事不明,故辯之言“文王之德所以至然者”,是也。所以得使虞、芮感化至於是者,我念之由有此四臣之力故也。疏附、奔走,傳意未明,故特申說之。

《綿》九章,章六句。

□《毛詩正義》□箋  漢·鄭 玄□疏  唐·孔穎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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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詩正義》